西点（美国），2014年5月28日 （国际）（4）美国总统奥巴马出席西点军校毕业典礼 5月28日，美国总统奥巴马（中）在纽约州西点军校出席学员毕业典礼。当天，美国著名军事院校西点军校举行2014年毕业典礼，1064名学员从军校毕业。美国总统奥巴马出席毕业典礼并发表讲话。新华社记者王雷摄
贝拉克·奥巴马正经受上任以来最严重的能力质疑。在本次国会选举周期已经到来、2016年大选布局蓄势待发之际，美国的保守派分子和来自左翼、右翼的干涉主义者们发起了对奥巴马的舆论围剿。出于选举策略考虑，共和党正集中火力攻击奥巴马的外交政策，指责他面对世界各地此起彼伏的危机瞻前顾后、握拳不出、软弱可欺，“将美国引向衰落”。即便反对在海外贸然用兵的人也广泛批评奥巴马政府的内外政策“缺乏执行力和清晰度”，“不懂得恰当运用手中的权力资源”，“不再值得信任”。
华盛顿的观察者们透露，奥巴马的情绪深受舆论压力影响，这位喊着“变革”口号上台的总统锋芒不再。他本能地躲避指责，靠在公开演讲中挖苦“犬儒主义”聊以自慰。他讨厌呆在首都，喜欢与普通民众打交道而不是直接面对媒体和国会议员，打高尔夫球和出席募款活动次数远超前任。事实上，就国内事务而言，由于民主、共和两党极度对立，奥巴马已经提前成为“跛鸭”。但对外政策的情况又能好到哪儿去呢？
过去6年，奥巴马试图把执政精力集中到国内事务上，坚持采取非战和协调的办法处理国际争端和热点问题。然而，国际政治的复杂现实带给他的是各个方向上“外交梦”的逐一破灭。美国与欧洲盟友德国的关系因监听和间谍丑闻走向冷淡，同中东盟国以色列、土耳其的关系因双方在以巴关系、叙利亚问题上的分歧陷入失灵，在亚洲发出的保护盟友承诺被认作“夸夸其谈”，处理叙利亚、伊朗核、伊拉克、乌克兰问题被指“虚张声势”、“了无建树”，同俄罗斯、中国的关系则跌入冷战结束以来的最低点。全世界都对美国能否继续有效承担全球领导责任议论纷纷，对美国的怀疑与轻蔑情绪成为当今国际政治一大景观。
奥巴马极力就其外交政策作出自我辩护。他在西点军校发表演讲重申自己维护美国全球领导作用的决心，指责那些认为美国正在衰落的人“不是对历史作出了错误解读，就是陷入了党派政治的漩涡”，辩称军事行动不能成为美国在每个场合发挥领导作用的唯一因素，美国必须扩展干预的方式，“比如深度外交、制裁、国际法，同时在正当、必要和有效的情况下，采取多边军事行动”。这个演讲在美国国内收效不大，在国际上广受嘲弄，海内外从不同角度作出的解读发出了一致的疑问：美国要继续领导世界的心情可以理解，但凭什么？
2008年奥巴马当选时，美国深陷两场错误战争泥潭和二战后最严重金融经济危机，反战和变革情绪主导社会思潮。应该说，六年过后，奥巴马政府对内初步实现美国经济的真实复苏和产业政策升级，顶住共和党阻挠保住医保改革框架，对外推进旨在应对新兴大国崛起和安全威胁多元化的战略转型，终结两场战争，并非一事无成。奥巴马的不幸就在于，他在美国刚刚进入新的调整周期之际就职，又遭遇美国史上最严重的极化政治僵局、适逢国际格局三十年未有之大变化，八年任期虽不算短但也不够长，不足以用来根治各种“美国病”，包括改革不合理的财富分配机制，重振不断萎缩的中产阶级，挽回美国在国际上的道德失范，以及重思二战后伙伴关系，确立守成大国与新兴大国关系模式。
这绝不只是奥巴马个人的困局，而是整个美国的困局。奥巴马显然忙于在各种内外问题上救火，没有工夫深入思考大问题，民主党内传统的精英涣散、缺乏权威问题也羁绊着国家新战略的形成。一般认为，美国重新确立对自身经济和对外战略的信心可能需要十年甚至更长时间，美国公众还需花费更长时间忍耐经济衰退和社会贫富差距拉大造成的后果，尖锐的政治对立也会持续很久。长远来看，奥巴马恐怕只能作为一个引导美国又一次国家战略转型的起步者和过渡人物定格在历史中。
奥巴马政府的高官和前高官们坦承中国的加速崛起是悲观情绪在华盛顿蔓延、“美国衰落”论卷土重来的重要背景之一，他们一边自我打气说美国仍然具有无可比拟的军事、经济、创新和制度优势，一边强调必须认真看待身边的忧虑情绪，不能单纯因衰落论者以往是错误的就认定美国将永葆优势地位。而在大洋彼岸，一场关于美国实力地位变化的讨论火热进行。中国高层和战略学界极其关心奥巴马政府处理对外事务是否真的软弱无力，能否由此得出美国已走上极盛而衰道路的结论。对于崛起中的中国来说，如何看待守成大国、头号对手的走向是关键性的战略判断问题，因为它必然导向一个终极问题：中国应该采取什么样的对外战略。
北京的外交政策制订者和参与者们被一种变革的激情影响着，他们当中没有人怀疑美国在今后相当长时期内仍将是“世界第一”，认同中国应当继续优先处理好与美国的关系，但很多人相信美国的实力正在加速消耗---至少在现阶段受到了更多牵制，中美之间的实力差距正在迅速缩小，这为中国最终取得强国地位提供了必须抓住的战略机遇。中国希望像一个真正的强国那样在世界上行事，以更加积极主动的姿态维护自身权益、参与国际事务，处理与邻国领土和海洋争端不再被动应付，美国的内外困局无疑助推了中国的自信增长。
华盛顿将中国在东海、南海采取的维权行动解读为海洋战略的“咄咄逼人”，阴谋论者认为中国正在实施精心筹划的策略，目的在于瓦解美国的亚洲盟友对美国提供保护的意愿和能力的信心，削弱美国在西太平洋地区的影响力，最终确立中国在亚洲的主导权。为了制衡中国的战略进取，奥巴马政府放弃了在东海、南海问题上的中立政策，明确支持日本安倍晋三内阁解禁集体自卫权，而这反过来又刺激了日本、菲律宾、越南等国对华采取更为激进、冒险和挑衅性的策略，加剧了东亚局势的紧张。
白宫显然不愿对华关系问题在令其焦头烂额的长长议题单上成为最烫手的那根山药，奥巴马的代表们在内部和公开场合向中方一遍遍传递着“美国绝无意遏制中国”的讯息。这背后的真正事实是，美国的利益与中国深度交融，华盛顿在一系列重大问题上需要北京配合，支付不起同中国发生全面对抗和正面冲突的代价。但人们更多地看到了奥巴马政府坚持推进的“亚太再平衡”战略调整是以加强军事同盟协作、优化前沿军事部署为主要内容的，这种调整使奥巴马政府无意遏制中国的表态难以自圆其说，在美国国内都开始受到怀疑。
长期以来，国际社会绝大多数成员习惯于在一个美国主导下的世界中分享全球化红利，人们相信美国是许多动荡和不公现象的根源，但也担心美国放弃或者无力发挥领导作用的世界会更变得加混乱。在变革时代布满荆棘的十字路口，奥巴马似乎倾向于在孤立主义和干涉主义之间为美国走出“第三条道路”来，却已激起鹰派的喧嚣和反弹，历史前进的方向仍是不确定的。毫无疑问，中国日益具备影响美国战略选择的能力，但问题是，美中双方都还没有想好究竟应该对对方采取什么样的战略，走边缘式的进行相互试探和摸底将是极度危险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