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4年1月27日，中国和法国同时在北京、巴黎发布联合公报：“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和法兰西共和国政府一致决定建立外交关系。两国政府为此商定在三个月内任命大使。”
这个仅有45个汉字的公报在世界上产生了极为重大的轰动效应。美国《时代》周刊在中法建交后不久发表的一篇文章写道：“作为一个国家，法国在进入20世纪以来似乎在一步一步地走向死亡。……但在上周，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显然发生了：法国再次成为世界事务的推动者，同时也再次震动了世界，……为了再次成为世界强国，戴高乐不顾美国的反对，承认北京的共产党政权是中国政府的代表。法国的行为将严重地损害美国的亚洲政策。”
法国决定与中国建交这一重大的外交行为无疑应归功于具有战略眼光的戴高乐总统。被誉为“伟大的查理曼”（le Grand Charles）的戴高乐认为，疆域辽阔、人口众多、文明悠久的中国将在解决亚洲和世界面临的各种问题时发挥重要作用，因此法国必须与中国合作。此外，戴高乐勇于确立法国外交的独立性和自主性，因而在与中国建交的问题上不会屈服于美国的阻扰。他曾说过：“美国是今天的和平面临的最大的敌人。”
不该忘却的两次挫折
中法建交后，两国关系开始步入正轨。但在1992年，法国作出了向台湾出售武器的错误决定。由于法国政府坚持执迷不悟，中国政府被迫宣布：撤销部分拟议中与法方的大型合作项目，如广州地铁、大亚湾核电站二期工程、购买法国小麦等；不再与法国商谈新的重大经贸合作项目；严格控制两国副部长级以上人员的往来；立即关闭法国驻广州总领事馆。
法国的错误行为使中法关系遭受了重大打击。直到1994年1月12日中法发布联合公报后，两国关系才逐步走出困境。在这一联合公报中，双方认为，中法两国应在建交原则的基础上，恢复传统的友好合作关系；法国确认，承认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是中国的唯一合法政府，台湾是中国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法国政府承诺今后不批准法国企业参与武装台湾；中法两国表示加强政治磋商，举行定期会晤，发展两国间的经贸合作。在此后的十多年中，两国在政治、经济、文化、科技、教育等各个领域的合作富有成果。
自2008年7月1日起，法国开始担任欧盟理事会轮值主席国。这应该是萨科齐总统推动中法关系向前发展的良机。然而，就在奥运会开幕前夕，他却发表了一些对13亿中国人民很不友好的言论：“中国政府和达赖谈得好，我就考虑去北京参加奥运会。”他甚至表示可能会会见达赖。中国外交部发言人刘建超明确表示，中方反对有关国家领导人以任何方式会见达赖，并反对将涉藏问题与北京奥运会挂钩。此后，萨科齐表示，他将以法国总统和欧盟理事会轮值主席的身份出席北京奥运会开幕式。他甚至说道：“作为法兰西共和国总统，我有确定自己日程表的自由。作为欧盟理事会主席，我拥有价值观、有信仰。我有义务、很乐意会见达赖喇嘛。”
由于萨科齐公开高调宣布将于中欧领导人会晤后会见达赖，对中方维护中法、中欧关系的努力未给予积极的回应，使中欧领导人会晤已不具备应有的良好气氛，也无法达到预期的目的，因此，中国外交部发言人秦刚在2008年11月26日宣布，中方不得不推迟举行原定于2008年12月1日在法国举行的第十一次中欧领导人会晤。中法关系因萨科齐的错误行为而再次跌入低谷。
2009年初，温家宝总理访问瑞士、德国、西班牙和英国，在比利时停留期间会见了欧盟领导人。这次被称为“信心之旅”的欧洲之行不包括法国，引起了国际媒体的高度关注。温家宝总理表示：“我在飞机上确实把地图仔细看了一下，我这次的访问，是绕着法国一圈。……但是，这次没有安排访问法国的原因是众所周知的，责任不在中国。”
中法关系的挫折直到2009年4月1日才结束。是日，中法两国外交部共同发布《中法新闻公报》。这一公报称，法国充分认识到西藏问题的重要性和敏感性，重申坚持一个中国政策，坚持西藏是中国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这一由戴高乐将军做出的决定没有也不会改变。本着这一精神，并根据不干涉内政的原则，法国拒绝支持任何形式的“西藏独立”。
2010年11月，中国国家主席胡锦涛主席访问法国，两国元首共同发表联合声明，宣布建设互信互利、成熟稳定、面向全球的中法新型全面战略伙伴关系，中法关系进入了新的发展阶段。
法国在中欧关系中的重要作用
虽然中法关系出现过两次不小的挫折，但双方都认为，有必要进一步深化双边关系，有必要减少各种不良因素对双边关系的影响，尤其在当前国际政治、经济形势发生深刻变化的背景下，中法作为联合国安理会常任理事国，有必要在维护世界和平和促进发展方面负有重要责任。
事实上，法国在推动中欧关系方面也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例如，经法国牵线搭桥，中国与意大利在1970年11月6日正式建交。2003年，中国与欧盟将全面伙伴关系升格为全面战略伙伴关系，法国在这一过程中发挥了重要的推动作用。
法国始终主张欧盟应该早日解除对华武器禁运。早在2005年3月27日，法国总统希拉克在访问日本时就对日本首相小泉纯一郎说，法国将继续推进欧盟解除对华武器禁运的禁令，因为禁令的解除并不意味着欧盟将向中国出口敏感武器或技术。希拉克在会晤小泉后的联合新闻发布会上说：“（小泉）首相告诉了我他的担心，他要求我对此作出解释，……我暗示他说欧盟解除对华军售禁令的决定，并不意味着将向中国出口敏感性武器或技术，因为双方都要遵守不可打破的规定；……我们相信中国的要求合情合理，那就是我们作出解除禁令决定的原因。”
2005年4月19日，法国总理拉法兰在接受新华社记者专访时表示，法国始终致力于解除对华军售禁令，因为这一禁令是“过时的”、“不公正的”和“歧视性的”，“有悖于欧盟与中国战略伙伴关系现状”。他说：“法国这一立场没有改变。如今，在法国的推动下，欧盟也坚信，作为一个负责任的大国，中国一定会继续与邻国和睦相处，成为维护世界稳定的新的一极，在国际舞台上发挥更大的影响力。”当时拉法兰还表示，法国和欧盟今后将继续致力于推动对华军售解禁，欧洲人只有一个“路线图”，即根据欧盟理事会2004年12月做出的决定，在2005年上半年就对华军售解禁问题达成一致。但是，在美国的压力下，欧盟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一决定。
当然，中法两国在许多国际问题上的支持是双向的。例如，2010年11月，法国开始担任二十国集团轮值主席国。萨科齐总统曾积极谋求中国对法国和二十国集团的支持。2011年3月31日，法国提议并主办的高级别国际货币改革研讨会在南京举行。王岐山副总理代表中国政府致欢迎辞，法国总统萨科齐致开幕词。萨科齐说，各国应强化协调和合作，共同应对汇率大幅波动、跨境资本无序流动、全球流动性大起大落等挑战，尤其要重视新兴市场国家的需求及作用。他还表示，支持包括人民币在内的新兴市场货币加入特别提款权货币篮子，以反映世界经济格局现状与经济基本面的变化。同年8月25日，萨科齐总统在赴法国海外属地新喀里多尼亚的途中“闪电访问”中国。中国国家主席胡锦涛与萨科齐举行了短暂会晤，并共进晚餐。国际媒体认为，萨科齐的这一访问与法国主办的二十国集团峰会有关，因为法国认为推进二十国集团的议事日程事项需要中国的合作。
走向未来的中法关系
据说奥朗德在角逐法国总统这一大位时，曾遭到其竞争对手萨科齐的竞选团队的嘲笑：“你从未过到中国，怎么能当法国总统？”奥朗德的回答是：他当选法国总统后，将尽快访问中国。
事实上，法国至少拥有四个难能可贵的“第一”：法国是第一个与中国建交的西方大国；奥朗德在2012年5月6日当选后会见的第一个外国驻法使节是中国大使孔泉； 2013年3月习近平当选国家主席后，第一位来电话表示祝贺的欧洲国家元首是奥朗德；奥朗德还是中国新一届领导集体产生后第一个访华的西方大国元首。第一个“第一”充分显示出法国的战略眼光和外交勇气；第二个和第三个“第一”说明奥朗德总统对中国的重视和友好；第四个“第一”意味着中法关系在健康地发展，体现了两国对双边关系的重视。
中国和法国都在国际舞台上居于十分重要的地位，因此，中法关系的发展，有助于推动中国与西方国家的关系，也有助于加深法国与新兴经济体的关系，符合中法两国追求的外交多元化原则及其发展趋势。
中法关系的发展前景是美好的。
首先，两国领导人已深刻认识到进一步提升双边关系的重要性和必要性。例如，2013年4月25日国家主席习近平在人民大会堂同法国总统奥朗德举行会谈时指出，新形势下，中法要继续做优先战略合作伙伴，相互支持、深化合作，走不同政治制度和文化传统国家合作共赢之路，共同致力于推动国际关系民主化，推动国际秩序朝着更加公平合理方向发展，推动平等协商集体制定国际规则，推动对话和平解决国际争端，维护世界和平稳定，促进共同发展繁荣。奥朗德也表示，面对各种全球性挑战，法中作为两个负责任的大国，应就重大问题加强对话、协调与合作，共同推进全球经济治理，维护世界和平与繁荣。法国尊重中国的主权和领土完整，支持中国的发展。
其次，中法两国处于不同的发展阶段，因此经济互补性较强。中国在实现中国梦的过程中需要法国，法国在开展经济外交和加快经济复苏的过程中同样需要中国这个新兴经济体。这样一种相互需求无疑为中法在经贸领域中取得双赢创造了条件。2003年，双边贸易仅为134亿美元，2012年已增加到510亿美元，2013年1月至9月为371亿美元，亦即每天的贸易额接近14亿美元。在欧盟成员国中，法国已成为中国的第四大贸易伙伴（仅次于德国、荷兰和英国）。
再次，中法都是具有独立精神的大国，都致力于国家发展振兴、人民幸福，都主张世界多极化，都坚持多边主义。这些共性无疑为双边关系的稳步推进奠定了坚实的政治基础。
（作者是中国社会科学院欧洲研究所副所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