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26日，日本共同社报道称，冷战期间美、英曾向日本提供331公斤武器级钚，用于快堆研究。自2010年华盛顿核安全峰会起，美国就多次要求日本归还，日以这批钚制成燃料组件，一旦更换影响快堆研究为由百般推诿。此事曝光后，引发世界舆论的广泛关注。从日美关系大局考虑，日政府才最终决定在定于3月24-25日举行的海牙核安全峰会前与美就归还钚达成协议。
奥巴马总统2009年布拉格讲话提出用四年时间完成所有脆弱核武材料安保。美国坚决要求日本还钚，主要是希望将民用分离钚纳入核安全峰会进程。钚和高浓铀是制造原子弹的基本材料，但高浓铀可用于制造简易的“枪法”核武器，而钚只能用于工艺较为复杂的“内爆”法设计。此外，过去高浓铀在科研、同位素生产方面广泛应用，不少无核国家拥有少量高浓铀用于生产研究，而钚需要从经过反应堆辐照的乏燃料中提取，绝大多数核电国家由于经济性和防扩散的原因不进行后处理，因而拥有民用分离钚的国家比拥有高浓铀的国家少得多。由于上述原因，前两届核安全峰提出的具体消减措施主要针对民用高浓铀，如高浓铀低浓化和自愿返还等具体措施，两届峰会后，这一目标进展顺利。因而，美国希望海牙峰会后，各国能参照高浓铀的处理方式，逐步消除过剩的民用分离钚。美敦促日本还钚，也是希望藉日本举措树立国际示范效应。
核安全峰会讨论的问题是反核恐怖主义，重点措施是防止核武材料落入恐怖分子之手，而国际社会对日本的担心主要在于其走上拥核之路，破坏国际防扩散机制方面。日本共同社引首相官邸消息人士称，归还钚的目的在于“消除国际社会对日本有意扩大军备的担忧”。然而，日本归还的300多公斤进口分离钚与其自有的庞大分离钚储量相比不过是九牛一毛，考虑到日本强大的铀浓缩和后处理能力、先进的科技水平和源源不断的右翼“拥核”言论，日本要想取信于国际社会，要做的工作还远不止于此。
首先，日本是无核国家中唯一拥有分离钚库存的国家。多年来，日以发展快堆为借口，向英法购买后处理服务来生产钚。截至2011年底，日已拥有44.3吨分离杯，其中9.3吨储存在国内，其余寄存于英法。由于核燃料在反应堆中辐照时间不同，从其中提取的分离钚的“钚-240”含量也有所不同。一般根据“钚-240”含量把钚材料分为武器级和反应堆级，日本拥有的分离钚库存主要是堆级钚。但是，美国在60年代曾经用不同级别的钚进行过一系列核爆炸试验，表明任何级别的钚都可以制造核武器。尤其是考虑到日本技术发达，可以通过先进的武器设计避免“钚-240”含量高引发的过早点火问题。因此，国际社会一直担心日本追求分离钚库存的用心。1997年，日本曾向国际原子能机构（IAEA）做出书面承诺，承诺遵守“无过剩钚”的原则，即回收分离出的钚都用于反应堆，保证没有过量的分离钚累积。本来日本希望将分离钚用于快堆，但日本“文殊”快堆多次事故，商业快堆更是遥遥无期。因而日本又将少量钚制成MOX燃料在其轻水反应堆中使用，以显示其分离钚的商业价值。但此项目进展缓慢，尤其是2011年福岛核事故后，日核电厂大多关停，国内反核浪潮高涨，快堆发展面临困境，原有核电方针势必长期搁置，日政府更加难以解释其海量钚库存的用途，向IAEA承诺的“无过剩钚”根本难以实现。
更让人担心的是，多年来，日本一直大力发展核燃料循环技术，是无核国家中唯一拥有浓缩铀和后处理钚两大规模核燃料生产能力和设施的国家。日本在六所村的铀浓缩厂2011年更换新型离心机，如全部用于高浓铀生产，年产量可达6.4吨。至少在国际原子能机构核查下，能确保日本铀浓缩厂只用于生产低浓铀并在反应堆中使用，日本后处理厂的建设更加让国际社会担心。在能够从海外购买后处理服务且分离钚长期大量累积的前提下，日本依然累计投入210亿美元建设六所村后处理厂，克服因技术和财政问题导致的19次推迟，2013年终于完工。安倍政府对发展后处理能力持积极态度，原计划于2013年10月启动该厂，但因美国的强烈反对和安全监管审批等国内政治障碍再度推迟。六所村后处理厂满负荷运转后，年产钚量最高可达9吨，与日本国内现存钚总量相当，足够制备2000枚核弹。日本无使用钚的明确计划和实践，其通过强化后处理能力，提高核武潜力的动机十分明显。
再次，日本国内拥核论调从未稍减。日本政府1967年制定了“不拥有、不生产、不引进核武器”的“无核三原则”，与“和平宪法”一道成为日本国家发展的基石。但近年来，日本国内拥核声音此起彼伏，尤其是日本政府高层的立场惹人担心。1994年，时任首相羽田孜公开表示“确有能力拥有核武”。2002年5月，时任首相小泉纯一郎表示“将坚持无核三原则，但日本确有制造核武的技术”，时任日本内阁官房副长官的安倍晋三更肆无忌惮地放言“毫无疑问，日本将会拥有小型原子弹”。随着日本右倾化氛围日益浓厚，加上曾明言拥核主张的首相掌舵，如何能令国际社会放心？
总而言之，日本一方面积极宣扬“无核三原则”，接受国际原子能机构核查，做足表面文章；另一方面不惜花费高昂费用，以核电为掩护建设完整的涉核武技术体系，积极开发固体推进火箭，为远程导弹奠定基础。通过明暗两手准备，日本已被公认为具备“引而不发”的核能力。在归还美国提供的分离钚后，日本政府应采取进一步措施，无限期推迟启用六所村后处理厂，制订逐步消除其国内海量过剩分离钚的具体计划并接受国际社会核查，以实际行动而非华丽言辞取信于国际社会。
（作者系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助理研究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