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技教育:把“传奇”传下去_北京周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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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技教育:把“传奇”传下去
本刊记者 唐元恺 • 2010-11-11 • 来源:北京周报 2010年第45期 11月11日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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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920日两天晚上,中国杂技团在人民大会堂向观众们发出同《一封家书》——以此命名的建团60周年庆典晚会用写给母亲的信作为贯穿,以一个从小学习杂技的少年、名不见经传的普通学员成长为国际杂技金牌演员的历程为主线,似乎只想传述一个意思:传承与感恩。

“《一封家书》表达的是中国杂技团对60年来支持和推广杂技艺术的政府、社会各界和广大观众的感恩之情。”晚会总导演何晓彬一语道破。北京市文化局巡视员吴然则认为,这封中杂人给祖国和社会各界的家书,“是感恩也是职业承诺。”

在专家们看来,中国杂技之所以“活”到近3000岁,除了“观众捧场”与艺人不断挑战自身极限之外,显然也要归功于严密的师承传统,历代传人都强调尊师重艺,常常感念师恩,对先辈传下来的技艺心存敬畏,总怕在自己手里失传而千方百计地加以保存并力争传递下去。直到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以前,杂技艺人之间的传承仍沿用家族、师徒间“传帮带”模式,在教授技艺的同时,老一辈艺人把一生的德行也传给了后来人。不过,处于旧社会时,师父传授的诀窍也往往不会轻易授人,所谓“饿死不卖‘门子’”……

1954910,中国杂技团招收第一批学员班,以“团带班”的学员训练形式取代了家族班组“师徒式”的技艺传授方式,邀请团里的优秀杂技演员和前苏联舞蹈专家对来自全国各地的30余名学员进行专门培训,开创了中国有计划“批量”培养杂技演员的先河。在此基础上,它又不断向其它一些省市与少数民族地区、边疆地区输送杂技人才,帮助其兴办杂技团,同时在创作、服装、道具、音乐、舞美等多个方面给予大力支持。

“以往,中国的杂技一直沿续着师傅带徒弟的教学方法,师傅有多高,教出来的徒弟就有多高。但这种教学也有一个突出的毛病,即没有一套很科学的教学方法,不利于青少年演员的成长。”曾任文化部艺术司副巡视员的杂技专家李延年认为。

应该说,中国杂技团更像一个大课堂,何况它自己就拥有一所专门的学校——面向全国招生的北京市国际艺术学校(Beijing International Arts School),它也是北京第一所专门培养杂技人才的学校。

1995年,虽已45岁,但出身于艺术世家、8岁登台十几岁成名的孙力力依旧在杂技表演艺术上“正当年”,并一举夺得中国杂技最高奖“金狮奖”。就在这不久,身为当红明星的她在毫无思想准备的情况下“被”变成了“默默”的老师——团里交给一个意外的任务:到中国杂技团新创建的北京杂技学校任校长(北京市国际艺术学校前身,2000年增挂此校牌),主抓教学、带学生。团长的理由简单而“无法拒绝”:尽管中国杂技团在1957年便获得过第一个国际金奖,但有影响的奖牌还不够多,“作为‘国’字号的杂技团体,奖杯中还没有‘金小丑’(国际杂技界公认的最高奖项)。你的任务就是为咱们团培养后备力量,同时还要抓几个金牌节目,最好……”他没“敢”再提“金小丑”。

孙老师的学生是60多个娃娃,大的10岁,最小的只有5岁。起初,几乎所有的孩子都爱哭鼻子了,其中不少还闹着要“回家家”。“年龄大点儿的孩子可以做‘思想工作’,而5678岁的孩子也只能用‘哄’为主啦……”但正规、严格的基本功与基础训练从一开始就没有放松过。

基础训练大都是枯燥的,尤其对孩子们来说。杂技演员的基本功包括腰功、腿功、顶功和跟头,老师们说,“练功得趁小,大了想练就练不成了”,只有从小练起,并坚持若干年,才能取得成效;基本功越扎实和全面,将来才更有“本钱”创新,编排新节目的空间才越大,艺术生命才越长久。

“练功就是要练出超越常人的东西。你的腿一定要比普通人踢得高,否则就不叫艺术啦。”孙老师还常常对孩子们说:“艺术本身就是和‘苦’和‘难’联系在一起的——吃不得苦、经不得难,也搞不成艺术……”她心疼每一个学生,但为了他们最终能成才,又必须“心狠”。而孩子们也很“懂”她,都称之“孙妈”。

在“孙妈”眼里,“敢吃苦”、“能吃苦”也是杂技演员的一项基本素质。如今已是中国杂技团一大“台柱”、去年“北京德艺双馨中青年文艺工作者”(每两年评选一次)中年龄最小的邸慧(21岁),10多年前从家乡哈尔滨到北京报考时因条件不是很好和“高龄”(11岁)而差点被孙老师“谢绝”。“结果她除了哭,就是坐那儿不走,非得练杂技不可。”正是这股劲儿让小邸慧得到一个“无先例”的3个月考察期的机会。

她被分到经验丰富的周月香老师跟前学习“柔术”——身体的柔韧程度和活动幅度远远超出了一般人的想象,如能够轻松自如地坐在自己的脑袋上。可此时年龄“偏大”的邸慧已经“错过”了身体柔韧性最好的时期——应在610岁,特别是,其身体并无多少“先天”的基础,毫无疑问,为了达到超人的柔韧性,她必须“超人”地付出!“我给别的孩子扳腿,他一疼了就喊;可邸慧不喊也不哭。”周老师回忆说,“有时候我想,她的腿那么硬,如果使点儿劲扳的话,孩子肯定受不了,我就轻了一点,她却说话了——您使劲吧,我能忍住!”

天天“咬牙”的邸慧终于熬过了考察期,留在了学校,和团里,同时再次证实:一个杂技演员要想取得成功,后天的努力大于先天身体条件的优势。

根据邸慧的身体条件,老师给她选定了主攻节目——《滚杯》。这是中国传统杂技中深受观众喜爱的节目之一,演员用四肢、额头、嘴,托着由许多玻璃水杯叠摞而成的一座座“水晶塔”,并以自己的身体为圆心,做出前仰后合、展体折腰、下叉滚翻等各种动作。老师们说,尽管不少节目是为某个演员量身定做的,但演员的素质达不到,甚至会导致某个绝活与节目的失传!

而杂技艺术又总是在不断突破中前行的,老师决定给邸慧加难度——将单人变成双人:把原来她脚上几公斤重的道具换成几十公斤的搭档演员,这意味着,在整个表演中,邸慧必须超常发挥腰、腿和臂的力量,每做一个动作都要带动两人之重,动作难度还丝毫不能降低,两位演员必须协调配合,对自己的每一个动作甚至每一块肌肉都要非常精准的控制,保证动作的完成和自己身体的平衡。可柔韧性又往往与力量相“矛盾”。在老师的帮助下,邸慧从几千次乃至上万次的训练,或者更确切地说,从“失败”中获得柔韧性与力量性正确的本体感觉,乃至能够在人力托举的移动台面上完成动作,换来表演的日益稳定和成熟,让观众又“惊”又喜。“会做动作还算容易,难的是次次能稳定住。”她说。而北京体育大学运动人体科学学院教授罗冬梅评价道:“她具备某些潜质,训练又刻苦,老师安排得很合理和科学,因而有些‘不可能’的事情是完全可以做得到的。”

正是凭着《双人滚杯》,邸慧她们在2004110夺得了当年国际马戏节的一项最高大奖。此前的 2003年初,学校与团里的同学同事主演的《转架软钢丝》节目一举夺得第24届法国“明日杂技节”少儿组第一名,并以超出成人组第一名41分的成绩获得本届杂技节最高奖——“法兰西共和国总统奖”。这时候,全团全校上下从心底里发出同一个声音:冲击杂技界的奥林匹克鼎冠——“金小丑”!

“奥运是体育,杂技是舞台表演,而它结合了艺术的表现力和体育的动作技巧,要求更高。”老师们指出,要成为一个一流的杂技演员,奥运选手的技术、舞台表现力和团队合作精神是缺一不可的。而有小学员“私下”称不少同学觉得,“虽然我们的技术不比奥运体操选手差,但在电视上看了奥运比赛,还是非常羡慕他们!”

多年来,北京市国际艺术学校为中国杂技团输送了主要演员,学生们在实习期间,曾随中国杂技团走访了50多个国家和地区,已在国内外重大比赛中获得了几十块金牌。两者资源共享、统筹统管,形成了依托学校办团、团校一体化的格局,使中国杂技团的发展得到了优质人才培养体系的保障和支撑。

“中国杂技团好比一个杂技节目,我们这个国际艺术学校就好比整个节目的底座,而杂技团这个演出团体就好比这个节目的尖。有了好的底座,尖才能舞得唯美,舞得好看。而有了尖演出的出色,这个底座才能实现自己的价值。”北京市国际艺术学校校长张红做了一个形象的比喻。这位中国杂技团的新掌门人说,“领导之所以这次让我来当这个总经理,可能也是想更好地发展这个团校一体的发展模式。”

为了让中国杂技在继续赢得喝彩赞叹与“尖叫”的同时,也能够引发更多“笑意”,乃至可以出“卓别林”,去年,北京市国际艺术学校开设中国第一个“滑稽表演”专业,这是该校继主持编撰出版全国第一本《杂技教程》之后的“再填空白”。

“杂技艺术能否发展,与重不重视教学、招生和师资培养,有没有良好的教材是分不开的。”李延年指出,中国杂技要发展,杂技教育必须提上议事日程,否则就没有后劲,“现在不少地方还存在着‘揠苗助长’的现象,不讲基本功,这给演员的后期发展埋下了不良的伏笔,制约了其发展后劲。”

也算“名”副其实,北京国际艺术学校还是中国第一家招收外国留学生的杂技学校。目前,来自世界各地11个国家的近50名留学生正在这里长年学习中国杂技。其中最小的7岁,最大的年近30,很多人是慕名而来的。

“我喜欢中国杂技,也喜欢旅游,学成以后跟随杂技团巡演各地,可以让我了解整个世界。”一位小留学生信心满满,看好自己未来的工作前景,同时也觉得“练得好的人不多”。

针对外国留学生的特点,学校根据他们的身体条件、来校学习时间长短、所学专业与具体要求等,制定不同的教学计划,设置了不同的训练课程。

“学生能出成绩,当然是我最高兴的事情。”刘宝祥老师说,每天与这些学生朝夕相处,“时间长了,就好像教的是自己的干儿子。”2006年,他曾带过缅甸来的学生,他们当中绝大多数人都没有杂技基础。“经过几年的学习和训练,他们逐步达到了教学要求,地圈、钻桶等节目已进入排练阶段,达到了演出水平。”

早在199710月,一批也是毫无杂技基础的普通俄罗斯小孩儿来到中国的这所学校,7年过去,他们毕业汇报,表演了大武术、爬杆等10个中国传统杂技项目,其中包括曾获得2002年首届莫斯科青年杂技艺术节最高奖“金象奖”、2003年蒙特卡洛“初登舞台”国际杂技节亚军的节目以及同年俄罗斯叶卡捷琳堡儿童杂技节银奖的抖“空竹”…… “正是中老师的精心培养与严格要求才使得我们取得今天的成绩!”当年19岁的留学生斯乔帕在表演结束后说。据报道,后来他们成为了雅库特共和国马戏团的首批杂技演员。“我们对学员的成绩非常满意。”时任俄罗斯联邦雅库特共和国国家培训司司长阿尔乔姆表示,“有了来自中国杂技的新鲜血液,我们的杂技事业将翻开新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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