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儒敏教授在09年现代文学基础课上与学生合影。
今年,北京大学中文系迎来百岁华诞。这一中国中文教育的最高学堂,在其历史发展的每一个阶段,均吸纳和涌现过一大批大师级的教师与学者,对中国的教育事业与社会进步做出了积极贡献。最近,《北京周报》记者唐元恺专访了曾任北大中文系系主任的著名教育家温儒敏教授,请他对中文系的百年发展做一个概括。
《北京周报》:在北京大学中文系建系100周年之际,请您简述一下贵系的发展与成长历程,以及她对中国教育事业和社会发展的影响和贡献。
温儒敏:1898年“京师大学堂”正式开办,这是中国第一所具有现代形态的国立大学,也就是后来的“北京大学”。不过,她创办之初,尚未分科(本科),也没有中文系。到了1904年,全校的课程设置设定8大类,即8个分科(包括经学、政法、文学、格致、医学、农、工、商等),每一科下边又分若干学门。“文学科”下设9个学门,其中就有“中国文学门”。这可以看作是北大中文系的前身。而这时所谓“学门”都还不是独立的教学单位建制,不同于现在的院、系,只是按照学生培养大类设计的课程类别。“中国文学门”是当时比较基础性、公共性的一类课程。
与现在的北大中文系紧密相关的大事,发生在1910年3月31日。这一天,京师大学堂分科大学开办,全校分为7科(相当于学院),每一科下设若干门(相当于系)。文科中设立2门:“中国文学门”(简称“国文门”)和“外国文学门”,学制4年。这时的科、门不仅是课程设置,也是相对独立的教学单位了,教员都相对固定在所属科、门中。“中国文学门”首次招生38人,她的建立,意味着中国语言文学正式成为中国高等教育的专门系科之一。这是传统的语文教育走向现代专业化、规范化教育的标志性事件。
最初的“中国文学门”几乎是旧文人“桐城派”(清代文坛最大散文流派)的天下,他们在“西化”的风气中日益显得孤立,随后反清的革命派章太炎的一些弟子陆续进入北大,他们都以研究音韵、说文、训诂作为治学根基,讲究综博考据,打通经史,并逐渐取代了“桐城派”的位置。1917年,著名教育家蔡元培主政北大之后,新文化运动发起人和旗手陈独秀(后曾任中国共产党首任总书记)、大学者胡适等一批新进学人进入北大,在国文门与整个北大文科提倡文学革命与白话文,宣扬新文化。传统学术与现代学术在矛盾纠结中日趋交融变通,北大责无旁贷成为全国文科研究和思想启蒙的中心了。
从那之后的百年历程,北大中文系大致经历了几个比较重要的段落,不断发生一些改革与新变。第一段,1919年前后,“国文系”在新文化运动中光芒四射,而此阶段,中西学术仍处在激烈碰撞的时期。还有就是“废门改系”,教学模式初步建立。第二段,上世纪20、30年代,注意协调西方学术方法与中国传统固有的学术方法的关系,力促教学与研究往现代化的方向转换,教学格局与课程体系形成,产生一批高水准的专著,也培养了许多功底扎实的学者。第三段,日本全面侵华与中国全民抗战时期——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北京大学、清华大学、南开大学先迁至湖南长沙,1938年4月又西迁昆明,改称“国立西南联合大学”,北大中文系与和清华中文系合作,挺过艰难的战争岁月,发挥两校优长,维护了一批“读书种子”;第四段,50年代初院系调整,清华等几所大学的中文系(新闻系和语言学系)与北大中文系合并,一时名家林立,成为学术界的“巨无霸”,形成鼎盛时期,其学科建设对全国有辐射性影响。尽管这一阶段艰难动荡,但还是培养出一批学术骨干。第五段,“文革”时期(1966-1976),也是北大中文系受到摧残的“非常时期”。第六段,80年代前期,有难得的思想解放氛围,无论教学还是科研,都达到良好的水平,是我们中文系又一个兴盛期。第七段,90年代,市场经济大踏步前来,学术与学科规模扩大,中文系守正创新,积极应对挑战,用流行语言来说,也有“新的机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