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中俄签订了一份价值数千亿美元的石油天然气大单。这份合同的不寻常之处是双方选择用欧元进行结算。这也导致了关于此举背后动机的猜测及其对美元地位的影响，再加上中国在2020年推出了数字人民币，人们不禁疑问，美元的霸主地位会被打破吗？又由谁来完成这一使命？ 

美元的霸主地位出现松动 

　　美元霸占着世界最主要储备和贸易货币的地位，最大的原因是美元锚定了世界上最强大的经济体美国。此外，美元还锚定了第三方经济体以及许多国家的大宗商品和能源交易。 

　　但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的数据显示，2020年美国、中国和欧盟占全球GDP的比例分别是16%，14%和15%，人民币和欧元的经济价值正逐渐比肩美元。 

　　IMF的数据还显示，按照购买力平价计算，中国的GDP甚至已经超过了美国。这进一步证明，人民币具备成为主导性国际货币的巨大潜质。虽然截止2021年6月人民币在国际贸易结算中的占比只有1.7%，而美元和欧元的份额分别是38.4%和39%。 

　　从长远来看，欧元和人民币是否能享有和美元同等的地位，要看中、美和欧盟三者之间的经济实力对比。美元之所以成为主导性货币，一个重要原因是美国是全球重要高端制造业中心。换句话说，如果人民币想要赶上美元，中国的制造业和服务业必须朝全球产业链上游发展，只有这样才能为全球提供高端产品和服务。 

　　美元成为主要储备货币，其金融市场的透明性以及美元的广泛流通也是重要原因。目前，美元是全球钢、石油和其他大宗商品贸易的首选结算货币，其流通性和便利性在世界上无可比拟。 

　　国际通货的支付系统也反映了美元的便利性。经过半个世纪的发展，SWIFT（国际金融电讯协会）支付系统目前仍然占据绝对主导地位。全球范围内的跨境支付最终还是通过美元进行结算。 

　　近年来中国一直在加强人民币结算的便利性。从2015年开始，中国政府允许国外金融机构在中国大陆发行“熊猫债券”（人民币债券），外国机构也可以购买以香港离岸人民币发行的“点心债”。今后，一旦数字人民币用于跨境结算，必要时中国就可以更轻松地绕过美元。数字人民币可以通过“可控匿名”进行追踪，这不仅有助于推动人民币国际化，也有助于高效管控投机行为。 

货币价值的稳定性很重要

　　一种货币要在国际支付和储备中占主导地位需要具备哪些条件呢？货币银行学认为，主要的国际通货须具备以下三大特点：稳定的价值锚定、使用的便利性以及货币发行国/国际组织开放资本账户和经常账户。 

　　货币价值的稳定性，是指一种货币在一定时间内维持其计价单位和购买力的能力。如果某种国际通货的汇率相对本国CPI波动极微，那么这种货币就被视为稳定的货币。在某种程度上，货币的稳定性是反映一国经济实力的指标，而且在全球数百种货币中，仅有少数几个币种能维持一定的稳定性。 

　　许多发展中国家通过货币贬值来促出口，又通过货币升值增加国内消费者的购买力。但是从长远来看，保持货币的稳定性才最有利于货币的国际化。不幸的是，近几十年来主要国际货币的币值一直在波动。美元作为国际货币体系的基石从2002年以来一直在贬值。欧元、英镑和日元一直被高估，且其背后的基本经济因素不稳定。目前这几种货币在国际贸易和资本流动中占据的份额不大，因此不可能完全发挥主要国际货币的作用，而这正好为人民币国际化创造了机会。 

　　很多主要国际货币之所以出现大幅波动，主要原因是以美元为中心的国际货币体系有着天生的不稳定性。1999年欧元的诞生推动了现有国际货币体系的进步，打破了美元一家独大的局面，但是欧元只能在非常有限的范围内取代美元，只在欧洲境内的贸易结算中广泛使用，而包括大宗商品在内的绝大部分国际贸易还是用美元结算。 

　　中俄计划石油天然气贸易用欧元结算可以说是两国近年来寻求独立贸易结算体系的一种继续。2015年，中俄贸易额的90%由美元结算，到了2020年第一季度，这一比例下降到46%。与此同时，两国用本国货币结算双边贸易的比例创下了24%的历史记录，其中人民币占比17%，欧元占30%，卢布占7%。 

　　但是这次用欧元替代美元结算双边贸易的意义也不应被高估。尽管中俄贸易额在2021年创下了1470亿美元的新高，但是相比中美2021年度7556亿美元的贸易额，这个数字显然很不起眼。所以，用欧元结算只能说是中俄在极力减少美元对两国贸易的影响，短期内，欧元和人民币都不可能大规模取代美元。 

　　目前，数字人民币的推行也好，中俄石油天然气合同用美元结算也罢，都不能撼动美元的霸主地位。人民币还会继续努力，随着时间的推移，人民币在国际上的地位会上升。也就是说，今后，美元、人民币和其他主要货币将会在国际货币体系中共存。（作者系中国人民大学国际货币研究所所长助理、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