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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泪不流血”的援藏外科男

《北京周报》记者 李南  ·   2021-08-20  ·   来源:北京周报网
标签:援藏;医生;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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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瑛婷在学校转了一圈,没有找到儿子乐梦晨的作品。那天是父亲节,学校要求每个学生与父亲合影,完成《我为爸爸找童年》的小报。7岁的乐梦晨做了,但没交。因为他用的合影与其他小朋友都不一样——是P图完成的。

  他的爸爸乐飞是名援藏医生,正在八千里之外的珠峰脚下救治患者。“爸爸什么时候可以回来?帮助西藏脱贫需要多少钱?妈妈你帮我少报一点辅导班,我们把钱都省下来捐给西藏,让他们早点脱贫,爸爸就能早点回来了!”小梦晨哭着对吴瑛婷说。

  小梦晨不知道,早在2019年底,西藏已历史性消除了绝对贫困。他父亲没有回家,是为了帮助西藏巩固脱贫成果。正如乐飞所说:“刚脱离贫困线的家庭非常容易因病返贫,我们一定要守住脱贫成果。”

  同为医生,吴瑛婷能理解丈夫的工作,但她不知道怎么跟满腹委屈的儿子解释这一切,只能抱着他一起掉眼泪。

2021年3月26日,乐飞(中)在日喀则市人民医院带教开展手术。(图片由乐飞提供)

“辫子医生”

  乐飞是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附属瑞金医院普外科的一位医生。上海是对口支援西藏日喀则的四个省市之一。自2015中央第六次西藏工作座谈会之后,北京、上海、广东等七省市三甲医院的医疗团队“组团援藏”,以提升当地医院的医疗水平。很多以前“难以企及”的手术、先进的医疗经验和技术成果被“打包移植”到受援医院。2019年7月,擅长微创手术的乐飞成为援藏医生,任日喀则市人民医院的副院长,为期三年。

  援藏之前,乐飞对日喀则没什么太多的了解。在一次家庭聚会时,有个亲戚的孩子唱了一首歌《我的家在日喀则》。从此,他“好像被洗脑了一样”,觉得要是有机会的话,应该去日喀则看一看。当听说有进藏工作的机会时,他便第一时间报了名。

  日喀则位于珠峰脚下,平均海拔4000米,高寒缺氧,气压低。从内地携带袋装零食,一进西藏,就鼓包。乐飞说:“其实,我们每一个在藏工作的人细胞也在鼓包。这对人的生理健康是非常大的挑战。”

  像所有进藏的人一样,只要爬一爬楼,或走路稍微快一点,乐飞会心跳加速。他开玩笑地说:“有一种初恋的感觉,那是因为缺氧,心脏在硬加速。”

  对于手术中的外科医生来说,要想保持大脑的高速运转和动作的精准,需要足够的氧气。于是,在藏地的手术室里便出现了神奇的一幕:病人吸氧,医生也吸氧。乐飞说:“不吸氧的话,有些时候大脑的判断会受到影响。”长长的吸氧管像辫子一样,挂在主刀医生的身后。于是,这些援藏医生便有了一个外号“辫子医生。”

  有一次,患者情况比较危急,乐飞接到电话就直冲手术室,忘记给自己带上氧气管。一场手术下来,他筋疲力尽。虽然在西藏动手术体力消耗极大,但是乐飞对手术情有独钟。他说:“我的手术帽一直摆在我桌上,因为分分钟就可能会有一个急诊手术。”援藏两年来,他与同事已经做了百余台急诊手术。

  腹腔镜手术是切口小、创伤轻、恢复快的微创手术,在内地已经很普及。但在2019年之前,日喀则市人民医院的外科医生只能开展腹腔镜胆囊切除手术。在乐飞和其他外科援藏专家的带教之下,当地多位藏族医生已经掌握在胃肠、肝脏、腹壁等多部位的腹腔镜手术技能。今年,乐飞的徒弟,41岁的外科女医生次仁,以其精湛的医术,被聘为日喀则市人民医院普外科副主任。

  乐飞说:“三年以后,我希望我们这家医院能和上海的(医院)一样,能做一样难度的手术,能够同样具备看疑难杂症的水平。”

援藏医生乐飞(张巍摄)

智慧医院

  2020年9月13日,日喀则市江孜县人民医院急诊科突然来了一位患者,神色痛苦。他叫白玛,咳嗽伴出冷汗2天了。凭着多年的经验,上海援藏医生樊聪慧判断,这绝非单纯的咳嗽。他随即给患者做了心电图检查,并通过远程心电系统将结果实时发送到90公里外的日喀则市人民医院。来自上海十院心内科的援藏医师彭文辉接到资料后,判断该患者是急性前壁心肌梗死,如不及时动手术,患者随时有生命危险。一个小时后,白玛大叔被转运至日喀则市人民医院,通过绿色通道直接送进手术室。经过一个小时的紧张手术,他危为安。

  在这一场生死时速的较量中,远程心电系统“云EKG”发挥了重要的作用。这也是乐飞及其援藏团队重点打造的智慧医院的成果之一。自2020年以来,日喀则市人民医院先后建成了3个云平台,汇集了该院的原始医学影像和江孜等5个县级人民医院的动态心电图。医生无论身在何处,都能随时在手机等移动终端远程访问云平台,读取诊断级原始影像。

  据悉,除了4位任期为3年的援藏医生领队,上海每年都会派20个医疗队员支援日喀则市人民医院的建设。乐飞说:“十大临床重点学科,我们每年都有专家亲临现场。小一点的科室,通过远程的手段去解决。”

  从2018年始,日喀则市人民医院引进了机器人。据乐飞介绍,当遇到疑难病例和危重患者,他们会实时联系上海的医生,请他们通过小白机器人直接视诊患者,“让患者感觉就像在和医生打电话一样”。如此一来,患者不用出日喀则就能够享受到上海最优质的治疗。“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够负担得起机票。如果病人病情比较重的话,也经不起路上折腾。”乐飞说。

  机器人的使用,也让藏地医生受益匪浅。扎西曲珍是日喀则市人民医院的儿科医生。她说:“有问题,老师可以直接教我们,比较便捷。对病人(来说),也很方便。”

  今年8月,日喀则市人民医院又引进了临床标本智能转运机器人。医生通过手机下单,就可以指示机器人在急诊、病房取标本,自行送达目的地。乐飞说:“转运机器人不但会自己找路,还会礼让行人。它的应用大幅降低了人力资源消耗,还可以降低工勤人员穿梭病房带来的疫情防控风险。”

  作为分管信息技术的副院长,乐飞的梦想是:“患者拿一部手机,便捷就医;医生拿一部手机,信息助手;干部拿一部手机,智慧管理。”对此,上海市“组团式”援藏医疗队领队、日喀则市人民医院党委书记万兴旺表示赞赏。他说:“乐飞有很强的创新精神,愿意主动接受挑战,有效地推动了研究型、智慧医院建设。”

2020年8月4日,乐飞一家在拉萨。(图片由乐飞提供)

缺席的父亲和丈夫

  进藏工作两年,乐飞的血压变高了,泪点却变低了。

  他刚进藏的时候,儿子乐梦晨刚幼儿园毕业。明年等他任期结束,儿子就要上四年级了。乐飞说:“在男孩子性格塑造最关键的时间点里面,我是缺位的。想到他,我就容易掉眼泪。”

  乐飞坦言,自己是个“很凶的”父亲。儿子捣蛋时,他会立下严规,是家里管教孩子的“最后一道核武器”。所以,小时候,儿子很怕他。但是,在乐飞离家的头一年,乐梦晨晚上睡觉经常会哭醒,嚷着要爸爸。父子俩打了个视频电话,说没几句,就“云哭了一场”。

  对于父亲援藏,孩子刚开始并不理解。乐飞就尝试用最简单的方式向孩子解释:“爸爸是做微创手术的。以前他们(做手术)要划一个大口子,现在他们只要打个洞洞,第二天就能出院。这是多好的一件事情。”7岁的孩子似懂非懂。

电脑合成的乐飞父子合影(图片由吴瑛婷提供)

  2020年6月15日,在中印边境加勒万河谷地区,印军违背承诺,再次越过实控线非法活动,蓄意发动挑衅攻击,引发中印冲突,造成人员伤亡。一周之后,乐梦晨因为父亲节无法与父亲合影而伤心落泪。虽然很扎心,但乐飞还是问儿子:“你知不知道,如果解放军叔叔受伤了要找谁?你爸爸在这里不仅仅是医生也是战士,只不过是穿着白大褂的战士,不是穿迷彩服的战士。我们在这里,也是在守卫我们的神圣国土。”乐梦晨答:“我明白了。”

  那年暑假,乐梦晨和妈妈进藏探亲一周。因为工作繁忙,乐飞有大半时间没空陪孩子玩。其他援藏家属邀请他去周边景点游玩,小家伙拒绝了。乐飞问他:“为什么不出去玩?”孩子说:“出去玩的话,要过两三天才能回来,就不能和你在一起了。你在哪,我就在哪。”

  乐飞含泪说道:“我们的父子关系从来没有这么和谐过。因为援藏,我们的关系拉近了很多。”

  然而,对妻子吴瑛婷而言,两地分居三年,既要当妈妈又要当爸爸的日子,“很难熬”。乐飞进藏的时候,她在职博士开题,压力非常大。

  2019年10月13日,乐飞带着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藏族女孩卓玛回上海接受心脏手术,忙得不着家。儿子乐梦晨发烧,他也顾不上,吴瑛婷独自守着孩子,一夜未眠。当在朋友圈看到3岁的小卓玛把头靠在丈夫肩上的照片时,她不禁“泪如雨下”。吴瑛婷说:“虽然我理解他的工作,但我还是忍不住心里的委屈,我知道他已经不仅仅属于我们这个小家了。”面对妻子的委屈,刚开始援藏的乐飞既心疼,又充满了“无力感。”

  随着时间的推移,相隔近万里的一家三口也建立了新的生活习惯。吴瑛婷学会了在烧菜的时候给儿子默写生字。乐梦晨学会了在妈妈生病的时候帮忙洗碗、晾衣服。而乐飞周末会抽时间给孩子“云辅导”,讲数学题。空闲的时候,他会在网上帮家里缴水电费,买点日用品。面对妻儿,他“偶尔治愈,常常帮助,总是安慰。”

  7月1日凌晨,他第一时间帮妻子交上了党费。吴瑛婷说:“这也许是两个共产党员独有的‘浪漫’吧。无论在我还是孩子心里,他一直都是我们的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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