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尔街金融海啸至今过去5年，世界经济依然处于深刻调整与变革中。发达国家经济开始企稳，新兴市场经济则增速回落，中国经济增长回落到中速。未来，世界经济将由以美国为首的发达经济体和以中国引领的新兴经济体的共同牵引，温和增长势头能维持，但全球经济发展分化。随着WTO“巴厘一揽子协定”达成，新一轮全球化浪潮正在掀起，但规则之争趋于白热化。
一、2013年世界经济有惊无险，增速放缓
2013年是世界经济“底部震荡”的徘徊年，全球经济增速放缓，发展风向有所逆转，新兴市场经济增速普遍滑落，而发达国家经济复苏有所起色。
一是全球经济发展普遍乏力。2013年,世界经济已连续第二年增长滑落。据IMF估计，2013年世界经济增长2.9%，低于2012年的3.2%，更低于2011年的3.9%。其中，新兴市场与发展中国家和发达国家经济分别增长4.5%和1.2%，均低于2012年的4.9%和1.5%,也低于2011年的6.8%和1.7%。全球经济增速放缓主要源自：欧元区自第二季度开始止跌回升，但全年经济仍负增长0.4%；美国经济表现不错，但因自3月份开始每月自动减赤850亿美元，由此拉低经济增长0.5到1个百分点，加之下半年因财政危机导致政府关门，全年经济只能增长1.6%，低于上年的2.8%；受“安倍经济学”刺激，日本经济短期强劲反弹，全年将增1.8%，但仍低于上年的1.9%，又因日元大幅贬值，如按美元汇率计算对世界经济的贡献依然是负值；受美联储主席伯南克扬言退出量宽，全球资本开始从新兴市场撤离，引发后者股汇市剧烈震荡，经济增幅全面滑落，尤其是“金砖国家”中的印度、巴西和俄罗斯，经济增长明显放缓，只分别增长3.8%、2.5%和1.5%；中国加速发展方式转型，经济增长则由高转为中速，OECD估计2013年增长7.7%，与上年持平，是第二年低于8%增速。
二是世界经济发展分化加剧。随着发达国家与新兴市场经济走势分化，世界经济正从“双速复苏”走向分化发展。作为整体，2013年新兴市场与发展中国家经济增长仍高于发达国家，其中亚洲发展中经济体和撒哈拉以南非洲的经济增长分别达到6.3%和5%（非洲是唯一高于上年增长的地区）,明显高于独联体的2.1%、拉美的2.7%和中东-北非的2.3%；发达国家经济复苏企稳，尤其欧洲经济开始止跌回升，该地区最困难的时期基本过去，但经济只是从“重症监护”转入“普遍病房”，复苏势头相当脆弱，且南北欧经济发展态势分化；发达国家经济复苏企稳，但美国经济明显好于欧日，且自律性复苏迹象增多。事实上，在当前世界经济中，发达经济中美国经济一枝独秀，“金砖国家”等新兴市场中则中国经济业绩最亮丽，且仍在主要经济体中鹤立鸡群。
三是国际贸易与资本流动减缓。危机后，全球保护主义上升，尤其以美为首的发达国家“再工业化”，以及欧日经济二次衰退，加之高失业率导致消费低迷，直接影响国际贸易与资本流动。这是近几年全球贸易与资本流动放缓的主要原因。世贸组织数据显示，2012年全球货物贸易只增长2%，远低于2011年的5.2%。另IMF估计，2013年国际贸易增长2.9%，仅与世界经济增速持平，2014年将回升到4.9%，仍低于1995-2002年的6.6%和2004-2007年的8.8%。由此可见，后危机时期全球贸易恢复乏力，回复常态发展尚需时日。据联合国贸发会议统计，2012年全球跨国直接投资( FDI)较上年降18.3%，是继2009年大幅下降后第二次收缩，主要因全球跨国并购下降，2013年全球FDI回升幅度有限。未来，随着欧洲经济复苏、美国经济增长提速，中国资本加速“走出去”，以及跨国公司并购恢复增长，国际资本将会加快流动。
四是国际规则博弈白热化。危机中，全球市场争夺激烈，危机后规则之争白热化。2013年年初，美欧匆匆启动“跨大西洋贸易与投资合作伙伴关系”（TTIP）谈判。在亚太，美国与11个亚太国家紧锣密鼓开谈“跨太平洋战略伙伴关系”（TPP），摆出一付不达目的决不罢休架势，且将“中国除外”。亚洲地区则着手构建“全面经济伙伴关系”（RCEP），加之全球诸多双边/区域自贸区正谈得热火朝天。估计，美主导的TPP按期完成不可能（2013年），但2014年签署协议的可能性极大。加之，美欧计划于2014年完成TTIP谈判。美将TPP和TTIP视作“面向21世纪的协议”，标准与范围均超越WTO框架。迄今，谈判中虽技术性难题多，但决策层政治决心大，而且战略目标明确。一旦两项协议达成，美欧欲将其作为WTO未来谈判范本，这将使非参与国家面临巨大压力，有一种被规范或重新“入世”的强迫感觉。
二、2014年世界经济温和增长可期，风险依旧
对世界经济而言，2014年将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经济全球化与区域经济一体化将向纵深发展，国际竞争将转向规则制订。从发展看，2014年将是世界经济“筑底企稳”回升年，温和增长势头应能持续，但南北发展格局或生变。
首先，世界经济增长面将拓宽。在经历两年低增长后，2014年的世界经济增长面将明显拓宽，且全球增速或温和上升。多数国家发展态势或有好转，即使深陷主权债务危机的南欧国家，经济也将止跌复苏。IMF估计，2014年在纳入IMF统计的198个经济体中，只有4个国家为负增长，且都是小国。据IMF预测，2014年世界经济将增长3.6%，这与近期经合组织（OECD）的预测值一致。其中，新兴市场与发展中国家和发达国家经济将分别增长5.1%和2%。由此可见，发达国家经济复苏将加快，特别是美国经济增长将达2.9%。另据欧委会预测，2014年欧元区经济将增长1.1%，连持续衰退6年的希腊经济也将增长0.6%。作为整体，新兴市场经济增速将明显低于危机前水平，尤其印度、巴西、俄罗斯等新兴大国经济增速均将放缓，但类似上世纪亚洲金融危机那样的风暴不致爆发，但新兴市场结构调整与发展方式转型是大势所趋。
其次，发达国家和新兴市场将共同牵引世界经济增长。2008年金融危机以来，新兴市场对世界经济增长的贡献率年均超过70%，即使2013年，新兴市场经济增速减缓，但仍是世界经济主要引擎。据IMF估计，2013年新兴市场与发展中国家经济增长降到4.5%，但对世界经济增长的贡献率仍达69%（以购买力平价计算，即PPP），如按美元汇率计算则高达85%。2014年的情况或有所变化，发达国家对世界经济增长的贡献率将升到54%（按美元汇率计算），这将自2008年以来第一次世界经济增长一半强来自发达国家。这正是西方舆论一直津津乐道的所谓发达国家将再次引领世界经济增长。然而，如按PPP计算，发达国家的贡献率降到35%，新兴市场的贡献率仍达65%。无疑，未来发达国家经济复苏将加快，新兴市场因前期透支发展，以及发展方式转型等影响，经济增长将适度放缓，但作为整体经济增长仍高于发达国家。事实上，发达国家经济近期复苏趋稳，但内需依然疲软，尤其政府债务与失业率仍很严重且长期化。关键是，世界经济本来就是一个整体，理应由发达国家和新兴市场共同牵引，两个支点总比一个支点更平衡，全球经济才能实现“强劲、可持续和均衡”发展。
第三，全球化或迎来一轮新高潮。危机后，全球化趋势明显减缓，而区域经济一体化则如火如荼。自WTO总干事换将后，当机立断重启多哈回合“早期收获”谈判，年底在印尼巴厘岛WTO部长会议上，居然千辛万苦最终达成“巴厘一揽子协定”，使多哈回合谈判十二年的僵局终获历史性突破。同时，WTO内《服务贸易协议》与《信息技术协议》正在小范围内开展谈判。这一切表明，人们开始反思这种无休止、疲于应付且使全球市场碎片化的双边/区域自贸安排，开始转身多边合作，预示新一轮全球化高潮正在掀起。这是对世界经济最大的利好消息。据经合组织研究报告，WTO的“早期收获”中，贸易便利化协议将帮助发展中国家出口增长10%，发达国家出口增长5%。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报告，一旦达成上述协议，将每年给全球增加近万亿美元贸易额，并将提供2100万个职位，其中1800万个位于发展中国家。这是多大的利好于未来全球经济的持续发展。
第四，全球经济发展不确定性诸多。一是2014年美联储肯定会开始渐渐退出量宽政策，由此引发全球资金流向大逆转，大量资本将从新兴市场流出，将导致金融市场持续震荡，新兴市场宏观经济风险加大；二是日本“安倍经济学”效应殆尽，随着消费税率上升，日本经济增长将回落，或引发债务危机与银行系统性风险，亚洲将首当其冲；三是美元指数将随着美联储量宽退出而走强，全球大宗商品价格或因此持续回落，恐引发新兴资源出口国国际支付和国内资金链断裂，等等。凡此将威胁世界经济持续发展，决策者尤其新兴市场必须高度警惕。
（作者为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世界经济研究所所长/研究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