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山西忻州到北京的这条高速路,李安不知道跑过多少遍了,每一次李安都会拉一车土豆到北京的新发地农贸市场批发出售。
然而,一场始料未及的柴油荒让李安陷入了困境。从10月初开始在中国南部地区出现的柴油紧缺演变成了柴油荒,并蔓延到了北部、西部等地区,许多加油站开始限售柴油,为加满一箱油李安要跑五六个加油站,“车加不满油我们不敢正常营运。”李安说。
中国商业联合会石油流通委员会的调查数据显示,截止11月12日全国有5000多家民营加油站无柴油可售,国有加油站80%采取了限售措施。
中国出现大面积的油荒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过去十年中几乎每一两年都会出现一次。但按以往经验,目前这个季节根本不是应该出现油荒的时候,是什么原因导致的此次柴油荒呢?此次柴油荒虽然不会给中国经济带来多少影响,但它给中国能源体制再次敲响了警钟。
柴油荒原因
在谈到目前的柴油荒时,许多人将原因归咎于一些省区正在采取的限电措施。
中国政府在五年前决定2010年底的GDP能耗要比2005年底时减少20%,这一决定被下分到了每个省区,如果完不成,地方政府责任官员将会受到处罚。2010年年底临近,节能减排任务却没有完成,于是,一些省区便采取拉闸限电的措施希望能以突击式降低排放来完成节能减排任务。
中国城乡发展研究中心副主任钟永生表示,受突击性限电制约,企业不得不自备柴油发电。
而每年的七八月份是用油较少的时期,炼油厂会利用这一时期检修设备,成品油会减产。
减产加上企业购买柴油发电,于是近期就出现了过去没有出现过的用油小高峰,使得柴油出现了供不应求。“正是柴油减产以及节能限电分别以直接和间接的方式,共同制造了这场柴油荒。”钟永生说。
卓创资讯石油分析师刘锋也表示,今年这场“柴油荒”主要集中发生在南部特别是东南沿海地区,这与部分省市采取限电有直接的关系。意外限电使得全国对柴油的需求至少额外增加10万吨左右。
中国商业联合会石油流通委员会会长赵友山表示了不同看法,赵友山说,是中石油、中石化两大系统的部分分公司导演了此次“柴油荒”。中石油、中石化这两个国有石油企业是中国最大的成品油供应企业,垄断着中国的石油市场。
赵友山说,他与两大公司下属分公司因油源问题有过交涉。交涉中得知的情况是,这些分公司油库里有油,但不对外批发,只对本系统内加油站限量供油。
李安也说,每当他们为加不到油向加油站工作人员抱怨时,加油站工作人员也在抱怨,说他们也搞不到油。
“每次油荒之前,这些分公司都是通过停止批发、限量供应等手段制造市场紧张的气氛,然后借机提价。联手推价是他们常用的销售策略。”赵友山说。这样做的最终目的显然是逼迫掌握成品油定价权的国家发改委提高成品油销售价格。
中石油、中石化的油库里有油,这一点可以得到肯定。根据国家统计局和国家海关总署的数据,6月份国内柴油产量为1333.8万吨,进口柴油数量为8.3万吨,出口柴油数量为26.9万吨,6月柴油表观消费量为1315万吨左右。7月份国内柴油表观消费大致在1300万吨左右,8月基本略低于这一数字,而到了9月份这一数字变为1289万吨,基本呈现递减态势。
由此矛盾产生,中国一般6、7月份都为柴油需求淡季,国内消费量不大,每年此时国内柴油出口往往出现大幅增加现象。如果按照6、7月份这么大的表观消费量计算,在当时国内柴油消费需求不旺的情况下,这么大的表观消费量只能说明,此时柴油库存在急剧增加。
有油为什么不卖?因为中国成品油市场出现了批零倒挂现象。
11月初,全国柴油批发均价达7634元/吨,较9月初大幅上升818元/吨,高出全国零售均价154元/吨。
东方油气网首席分析师钟健表示,批发价高于零售价的结果就是,批发站的油由于太贵了卖不掉,而加油站则因为卖就亏而不愿意卖,如此一来,“柴油荒”自然就不可避免。
钟健还表示,受美联储量化宽松货币政策影响,近期国际油价涨幅较大,“批零倒挂”现象反映了经营者预期后期要涨价,不排除囤油惜售的可能。
何时缓解?
钟健认为,解决加油站停供、限供问题,首先需要释放后期油价上调的预期。尽管国家于10月26日上调成品油零售价,但丝毫未改变,如果11月下旬后国内再次上调油价,那么两大石油公司加大供应的动力就会足一些。
然而这对国家相关决策部门来说是个考验,继续跟随原油油价的波动,上调成品油零售价,消费者会抱怨,怕引发社会问题。但如果尽量控制价格,以稳定价格为主,油荒问题又不能解决。每一次出现油荒时,负有管理责任的国家发改委官员都会很头疼。
中商流通生产力促进中心首席分析师陈克新认为现在没法彻底解决油荒问题,在供求关系偏紧的大格局下,加之美元的持续贬值趋势,将使得今后柴油等能源产品价格震荡上行。对于世界范围内的整体能源产品货紧价扬的大趋势,中国必须要有长期的思想准备。
陈克新分析说,中国已进入工业化和城镇化的“量化”时期,面临着超大规模的基础性建设和超级消费群体局面,除了柴油以外,所有能源产品需求都十分旺盛。而且这种需求旺盛的局面不是短时期内可以结束的,将要持续十年、二十年或更长的时期。
陈克新说,从近期来看,缓解柴油供应压力首先应理顺能源产品价格,理顺柴油批发与零售价格关系;其次要加大改革力度,尽可能地放开成品油的批发与零售经营,打破垄断,同时加强管理,解决供油机制问题;再次是加强成品柴油进口,抑制出口;最后是要统筹实施节能减排与淘汰落后,为了真正节能减排,对于落后产能不仅需要停电,而且也要停止柴油和其他能源产品供应,要从各个方面切断落后产能的生命线。
但据专业机构息旺能源预计,柴油供应紧张局面缓解可能要等到年底。年底春运时出于社会或官方压力等原因,中石油中石化都会主动释放库存,那时柴油荒可能会得到暂时缓解。
成品油储备缺憾
最近几年连续多发的“油荒”反映出中国国内成品储备体系的脆弱。“目前成品油战略储备进展缓慢。”中国石化经济技术研究院副院长毛家祥说。
2003年起,中国开始筹建石油储备基地。初步规划用15年时间分三期完成油库等硬件设施建设。储量大致是:第一期为1000万吨至1200万吨;第二期和第三期分别为2800万吨。目前,一期已经全部交付使用,是4个原油储备基地,储存能力为1000万吨。这一石油储备量最多只够30天的使用量,而国际通行的安全警戒是要满足90天。
在2009年5月发布的《石化产业振兴规划》中,国务院首次提出“抓紧落实油品储备,加快储备设施建设,抓住当前有利时机增加成品油国家储备”。目标是2009年成品油储备到300万吨,2010年达到600万吨,2015年1000万吨。
但是,由于《规划》未对成品油储备的收储细则作出进一步说明,成品油储备建设迄今进展不快,2009年的储油目标并未完成。
“为了降低成本,石油企业没有积极性增加商业储备。如果作为成品油战略储备,必须由国家给以政策、资金上的支持。”毛家祥说。
除资金问题外,成品油易挥发变质,油库必须定期更换油品,管理上要求高,这是国内成品油储备缓慢的另一原因。
息旺能源成品油分析师廖凯舜建议,未来柴油出口控制应在加大成品油国家战略及商业储备的前提下,同时,成品油储备不仅应该向两大石油公司和央企开放,更应该向民企开放,做到藏油于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