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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障碍是中国企业对美投资的最大风险
梅新育 • 2011-05-17 • 来源:北京周报 2011年第19期 5月12日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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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是全世界增长最为迅猛的对外直接投资母国,美国是全世界吸收外商直接投资最多的国家,又是中国数一数二的贸易伙伴,在次贷危机后失业人数居高不下的情况下,美国政府对招揽外资以增加就业表现出了格外的热情。拥有这些有利条件,中国对美直接投资本该突飞猛进,事实却不如人意。根据《2009年度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统计公报》提供的数据,截至2009年末,中国在美直接投资存量仅有33.38亿美元,在世界各国和地区中排名第6;当年对美投资流量9.09亿美元。

不仅美国,几乎所有发达国家在招揽中国直接投资方面成绩都不是太好。就总体而言,与中国对外贸易集中于发达国家和地区不同,业已纳入官方统计的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多数集中于发展中国家和地区,2009年末在发达国家(地区)直接投资存量181.7亿美元,仅占同期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存量总额的7.4%。在2009年末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存量前二十位国家(地区)中,仅有美国(第6)、卢森堡(第7)、加拿大(第11)、德国(第16)、英国(第17)五个标准的发达国家。

如此局面,原因何在?首要原因当属对中国投资的过多政治性壁垒。本来,中国对美制造业直接投资主要分布在交通运输设备制造业、通信设备/计算机及其它电子设备制造业、通用设备制造业、纺织业、专用设备制造业、橡胶制品制造业、医药设备制造业等(《2009年度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统计公报》第22页),名列前茅的行业均属资本技术密集型行业,但从1990年初布什政府援引《埃克森-弗洛里奥修正案》由总统直接出面阻止中国航天航空技术进出口公司收购西雅图曼可公司,到中国华为技术有限公司2008年联合美国基金贝恩资本竞购3Com公司、2010年竞购摩托罗拉公司移动网络业务受阻,中国制造业企业在美国资本技术密集行业的直接投资项目一次又一次因美方的“国家安全”理由而受阻,以至于中国制造业对外直接投资资本存量难以提高。中国号称“世界工厂”,提出“走出去”战略、对外直接投资步入发展快车道就是源于制造业海外直接投资,直到最近几年境外企业数量也以制造业最多,2007—2009年分别占境外企业总数的31.8%、31.3%和30.2%,占境内投资主体的45.5%、42.7%和31.9%,但资本存量与之不相称,2009年末仅占总额的5.5%。

更糟糕的是,美国对中国投资设置的政治性壁垒正在表现出越来越多的随意性,这一点在美国外国投资委员会阻止华为收购美国服务器技术公司三叶系统公司部分资产一案中就暴露得格外充分。

华为收购三叶系统部分资产的交易本来已经完成,因为当时该公司聘请的加州当地律师认定,无需向外国投资委员会申报购买三叶系统公司专利权的交易,因为交易规模远远达不到审查门槛,而且并非全面收购;只是由于外国投资委员会官员偶然发现三叶系统公司一位创始人在社交网站LinkedIn上的页面显示其职务为“华为顾问”,这笔已完成的200万美元小买卖方才一下子被提上了关系美利坚合众国生死存亡的高度。美国方面采取了一系列行动强迫华为申报这笔已完成的小买卖,以至于华为一度寻求美国总统奥巴马的最终裁决,令华盛顿许多专门处理跨境交易的律师大吃一惊,但最终还是被迫接受外国投资委员会的要求。至此,加上2007—2008年联合美国股权投资基金贝恩资本收购3Com公司遭否、竞购摩托罗拉公司部分业务失败,这已经是华为近年来在美国第三次收购资产受挫了;再加上过去12个月里美国外国投资委员会相继否决西北有色国际投资有限公司投资美国矿业公司第一黄金公司、唐山曹妃甸投资集团投资光纤设备制造商埃姆科,说中国企业在美国受到了更严格的安全审查,实不为过。

无疑,保护国家安全是任何一个国家的天赋权利,但华为收购三叶系统公司专利技术果真能够危及美国安全?从这家公司的业务和交易额来看,难以得出这般结论。须知这不过是一笔200万美元的交易,而美国是一个2009年GDP就高达14万1111亿美元的世界唯一超级大国。三叶系统是一家云计算技术制造商,而云计算技术并不是该公司独有的“杀手锏”级技术。“云计算”起源于早前的大规模分布式计算技术,明确提出这个概念的不是三叶系统而是谷歌,目前无论是中国还是美国云计算概念公司都有不少,三叶系统并非其中公认的领军企业。这笔交易规模之小也足以从侧面反证其重要性不高,因为美国经常自诩其市场机制之完备、高效,假如真是能够动摇、乃至颠覆一个超级大国的技术,美国那“完善”的市场一定会给它评估出一个更像样的价钱,而不是区区200万美元。根据这些分析,我们足以确认美国是在滥用“保护国家安全”之名行贸易保护主义之实,而在西方国家遭遇类似审查的中国企业不止华为一家,也不止一案。中国企业直接投资、特别是并购投资在一些国家遭到了更严厉的审查,这在国内外商界和政界已经是尽人皆知的事实。

我们明白,中国是国际直接投资市场上的新玩家,而无论是个人、公众、机构还是政府,对新加入游戏的玩家都有个适应、习惯的过程,这本来就是人之常情;我们愿意投入足够的耐心和时间,让越来越多的东道国、越来越多的利益相关者适应和习惯中国投资的发展。但常言道“美国的事业就是商业”——对任何一个国家而言,人才、资本、商品纷至沓来都是兴旺发达之道,美国更是凭借人才和资本的安全港地位而发展起来的;但从华为屡次收购计划受阻,国际商界已经看到了曾经开放的美国精神的正在走向封闭和萎靡。在三叶系统交易之争中,美国相关机构执法的随意性更是暴露无遗,竟然强行审查一笔本来已经完成的交易。莫非负债14万亿的山姆大叔以为自己还是如同二战刚刚结束之时那般占有全球大半生产能力和金融财富?以为自己还可以如同彼时那般牛气冲天?须知,为渊驱鱼,为丛驱雀,这从来就是取败之道。提此问题,愿美国政府和公众三思。(作者为商务部国际贸易经济合作研究院副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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