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在中国北方已经当了两年多的英语教师，身边发生的许多事情时而给我带来惊喜，时而令我担忧。我的感官刺激总是在两者之间形成巨大反差。
首先，嗅觉会不可避免地唤醒许多记忆。对一个外国人来说，在中国的这些记忆既有街边下水道令人窒息的恶臭，也有露天新疆烤羊肉串令人馋涎欲滴的浓香。
其次，视觉上，在外国人眼中的惊奇景象对中国人来说则是稀松平常。比如，北京火车站人头攒动的盛况足以令我头晕目眩；而人民公园里，年轻的父亲轻抚宝贝女儿的一幕则令我感动。
第三，味觉代表了大部分人身体上的愉悦。我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毫无顾忌地品尝各式各样的中华美食。
第四，触觉使我回忆起在中国时的一位女性友人持久的热情拥抱，以及每周我在洗浴中心享受到的专业按摩。
最后，听觉既会破坏也会促进平和与感知，因为声音能够攻击或愉悦我们敏感的耳朵。我严重鄙视那些狂按汽车喇叭的司机，他们的行为就像不守纪律的三岁小孩一样。但在他们的逻辑中，这一行为只不过是用来提醒他人注意交通安全。然而，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却是英语课上近乎恐惧的沉默--在我授课的班里，55名研究生没有一个人愿意在课堂上发言。听觉使我意识到东西方文化的巨大差异。
外国人认为中国人爱吵闹，因为在这里，在公众场合发出声音象征着繁荣和幸福。餐馆里食客们边吃边聊，开怀畅饮，但他们表达愉悦心情的音量在西方人看来则是相当嘈杂的。中国的餐馆一般还提供包间，人们可以在包间里放声高歌，许多餐馆还提供卡啦OK设备，或聘请身着传统服装的乐手为客人演奏古曲。
噪音在中国也有引起他人关注之意。比如自鸣得意的奥迪司机按喇叭是在提醒他人注意；沿街店铺的店主搭起临时舞台邀请乐队表演，希望以此招揽顾客。
相反地，沉默在中国往往意味着尊重和谦逊。在我授课的班上，学生们即使知道答案也不会主动表达，因为没有人愿意在班里炫耀或是被人嘲笑。因此，大部分中国的教授在课堂上只是讲课而已，学生则静静地坐着听讲、记笔记。医院、诊所也都十分安静。
东西方在声音上的另一显著差别体现在音乐方面。作为一个来自美国新墨西哥州的女性，我生长在多元文化的环境里。无论是拉丁音乐还是摇滚乐，都能够引起我的共鸣。墨西哥街头音乐人和麦当娜都是我的最爱。只有在教堂里，我才会在众人面前演唱，而且仅限于重复的宗教挽歌。与此不同的是，任何年龄段的中国人都喜欢唱歌，而且喜欢在公众场合演奏乐器。即便是我们班上那群害羞的学生也是喜欢唱歌多过说话。为数不少的音乐爱好者坐在公园里拉二胡……这些所谓的“噪音”实际上是一种情感的释放。
其实，那谜一般的东方人，其内在与西方人并无二致。理解了这点，任何关于中国文化的抱怨便会随之淡去，取而代之的则是从这个平和的东方古国流淌而出的和谐之音。
注：作者是一位在北京生活的美国记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