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戏迷沈寿元很是失望。5月初的一天，他请假坐上1个多小时的地铁赶到园博园，因为从新闻里得知，为期9天（4月30日—5月8日）的2016北京戏曲文化周正在那里举办，来自全国各地的40余场经典剧目将相继上演，还有戏曲花车巡游、“跟着戏曲逛北京”、戏装体验、脸谱彩绘、动漫影像展等等互动体验活动。“我觉得五一劳动节小长假肯定人多，就选了平日去，可里边什么戏曲活动都没有，一问，说只是节日和周末才有……”周六，他又去了，还拉上妻子儿子。这回没有失望。

　　沈寿元曾经对戏曲的状况也很失望，从20世纪80年代后期开始，戏曲迅速陷入整体性困境。好在如今他着实感觉到传统戏曲又在回温，“随着传统文化价值与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被全社会重新发现和认同，政府和剧团也越来越重视戏曲的生存与振兴。”

　　戏曲是中华民族的文化符号，传承着中华民族活态的文化基因，展现出独特的中华审美风范，是最集中体现中华传统文化的艺术形式，作为广大民众的精神家园而久为老百姓所喜闻乐见。她吸收融合了诗歌、音乐、舞蹈、美术、服饰、武术等各种文化艺术精华，主要由民间歌舞、说唱等不同艺术形式综合而成，并与希腊悲剧喜剧、印度梵剧并称为“世界三大古老的戏剧文化”，其剧种种类繁多，体现着各自的特点与个性，如果每天看一种，那么得连续用将近1年时间（据不完全统计，中国各民族地区的戏曲剧种约有360多种），传统剧目更是数以万计。沈寿元最爱京剧，当然，这已不属“地方戏曲”而成“国剧”，他还喜欢南方的越剧、黄梅戏，不少剧目和名段张口就来。

　　和许多戏迷一样，今年56岁的沈寿元从小喜欢戏曲，完全受家庭影响，其姥姥生在浙江，这正是越剧发源省份，她后来随家人到了上海，那又是越剧的发祥地之一，因此平日里常常会哼几句越剧，远嫁京城，又喜欢上了京剧。后来她的一大乐趣是带着外孙子去剧院看戏。

　　传统戏曲舞台上，往往只有一桌二椅，或许在其他孩子眼里，这枯燥得“没啥好看的”，但却先是勾起沈寿元的好奇心，很快他便能欣赏其中的“美”，大了则更理解戏曲“三五步走遍天下，六七人千军万马”，正是中国传统文化艺术写意美学品格的生动表现。沈寿元也看到越来越多有布景的“现代戏”，但他更是迷上了戏曲的唱腔，“或许就像西方观众爱古典歌剧那样。”他记得小时候很盼着姥姥家晚上停电，因为老太太有台手摇（发电）的留声机，一停电才拿出来放戏曲名家的老唱片，“那真是过瘾啊，享受啊，陶醉啊！戏曲名段是会让人著迷的，百听不厌的！”到了本世纪，戏曲公益门户网站“中国京剧艺术网”刚刚成立，沈寿元就迫不及待地上网下载京剧唱段。当时，上网还得通过电话拨号，速度极慢，下载几兆的文件，常常要花费半个小时左右，但他乐此不疲，一个内存128兆的MP3，很快就存满了70、80个唱段。

　　“戏曲给我的熏陶，还不只是唱腔的好听。”沈寿元对《北京周报》说，通过戏曲，他了解乃至亲近了历史，尤其被潜移默化地明白了很多“做人”的道理；因为戏曲，他甚至更深地理解了祖辈的心灵、中华文化的内涵对于国人的意义与作用，“由于时代关系，我姥姥并不识多少字，但并不缺乏文化常识和人生智慧，除了自己的经历使然外，吸收到戏曲文化的营养恐怕也是原因之一。戏曲所具有的把持天下人心风俗的功能，由此可见一斑。”他也很认同并真切体会到曾任上海戏剧学院院长并娶黄梅戏一代名角马兰为妻的余秋雨教授的说法：“传统戏曲的魅力，在于它是千百万普通民众世世代代自愿选择的结果，因此最真实地沉淀着我们祖先的喜怒哀乐，沉淀着中国世世代代民间社会的道义和审美选择。”

　　在余秋雨教授看来，对中国戏剧文化的认识，说到底，也就是对中国人的认识。“传统戏曲其实是从一个美丽的角度提醒观众，也比其它一切艺术都更真实地告诉我们：自己是谁。”

 

　　丰台打造

　　戏曲文化周最令沈寿元一家人感兴趣的，是地方戏曲演出部分充分利用了园博园各地方园现有园林建筑的室内外空间进行特色布置。为了使剧情和地方园林特色能够完美融合，戏曲编排回归了最为传统的形式，同时配以现代舞美灯光。“正如媒体所言，山水之间、园林之内，戏台、人物、楼阁、回廊、湖面相得益彰，打造了绝佳的‘园林版堂会式’戏曲演出盛宴。”

　　这着实吸引了众多戏迷与游人。来自活动主办方的统计数据显示，“五一”小长假3天时间里，北京园博园共接待游客5.1万余人。

　　此次文化周是由国家文化部艺术司、北京市文化局与丰台区委区政府共同主办的。举办地园博园位于丰台区永定河西岸。丰台曾是金中都（金朝都城）所在地，金中都开启了中国戏剧的繁荣时代，是金代（1115—1234）戏曲文化中心，北京市考古学会会长齐心明确指出，“可以说，丰台是中国戏曲文化的重要发祥地。”

　　如此深厚的戏曲文化历史渊源，使得今天丰台区能够吸引众多的专业院团和学校，成为戏曲艺术人才的摇篮。全区戏曲文化院团共有专业人员约1250人，当中有各流派的知名优秀表演艺术家、当红名角和后起新秀。“这样的情况在其它地区还是很少见的。”中国戏曲学院戏剧文学系谢柏梁教授举例说，如建在丰台区的北京京剧院，千人以上，是中国戏曲界最大的剧团，“这样的规模全世界罕见。”此外，还有代表北京地方特色、深受老百姓喜欢的北京评剧院、北京曲剧团等剧种和剧团。

　　两大输送了大批优秀戏曲专业人才的戏校，即中国戏曲教育的最高学府“中国戏曲学院”和北京地区唯一的戏曲艺术高等职业学校“北京戏曲艺术职业学院”，也坐落于丰台区。谢柏梁教授回忆起自己供职的中国戏曲学院当年搬迁选址，有海淀和丰台两个选择，“当时院里不少人说，戏曲文化的中心是在北京南边，咱不能往北搬，于是最后还是搬到丰台了。”

　　丰台区与中国戏曲学院、北京京剧院等高校、专业院团建立合作关系，相继建立17所戏曲教育基地校。自2008年北京市在中小学推行京剧进课堂以来，丰台区已经培养了数十万计的京剧小听众和一大批会唱戏的小票友。这里的“群英幼儿园”成为全国首家开设京剧课程的幼儿园。截至目前，全区共有50多所中小学开展戏曲教育，共有学生戏曲社团70余个，接受戏曲教育的学生达15000多人。

　　“正是看到了戏曲教育在教育当中的独特作用，丰台教育委员会才把戏曲教育作为丰台中小学生课外活动的重要内容。”丰台区教委副调研员陈景泉说，孩子们在唱戏的过程中，不仅学唱腔，训练形体，学到更多的是唱词里的价值观，“学戏曲不仅仅是文化艺术门类的传承，还有精神价值的传承。”

　　全区还拥有60多支群众戏曲文艺团队，70多个社区的不少居民都学会了戏曲健身操，常年坚持活动的有3000多人；“戏曲进社区（村）”活动先后共吸引了23万居民和戏曲爱好者参与。万芳亭公园修建了全市第一个戏曲主题广场。

　　“戏曲文化周的举办正是由于北京市与丰台区拥有很好的戏曲文化群众基础和非常丰富的戏曲文化资源。”北京市文化局副局长吕先富表示。

　　未来，丰台区将打造中国戏曲文化中心，目前已经确定了其内核，包括中国戏曲博物馆、戏曲剧场群、戏曲创意街区等。据中共丰台区委宣传部副部长、戏曲文化中心筹备办党组书记韩骏伟介绍，中国戏曲博物馆将是戏曲文化中心的标志性建筑，并计划成为丰台最大的文化中心；剧场群包括几座大型剧场、3到5座中型剧场以及10多座类似“堂会”的小剧场；将建设的一条以戏曲为主题的文化创意街区，涵盖戏曲主题酒店、主题餐厅、主题酒吧等功能在内的戏曲主题公园，打造面向游客的戏曲体验区，并建立开放式剧场，使观众近距离了解戏曲文化魅力。此外，还将建设集戏曲剧本剧目创作中心、戏曲电影电视创作中心、戏曲版权交易中心、戏曲人才培训中心等于一体的中国戏曲文化创作研发中心。

 

　　国家保护

　　沈寿元总是记得，也就10年前，他看了场京剧，台上演员比台下观众还多，这让他伤心落泪，于是很少再去戏院，而只到公园，与“哥儿几个”自拉自唱过过“嘴”瘾。

　　事实上，看戏、听戏、唱戏，是中国人的一种文化传统，现在也是很多戏迷的一种生活方式。

　　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和全球化进程的推进，作为传统文化的戏曲一时难以经受社会生活和人们心理快速变化的冲击，生存发展遇到了不少困难，“美学个性也产生了一些不应产生的变异。一些地方戏剧种的个性淡化，本来各具特色的不同剧种出现了趋同化趋势，戏曲的活力消减，观众萎缩。这对戏曲的存续、发展提出了严峻挑战。”著名戏剧评论家、河南省文化艺术研究院刘景亮研究员表示。中国艺术研究院戏曲研究所所长王馗认为，戏曲从上世纪80年代以来经历了几十年的衰落，其中固然有传统文化艺术样式本身面临的时代困境， 但其发展状况和政府部门的文化政策也是密切相关的。

　　去年7月11日，国务院办公厅印发了《关于支持戏曲传承发展的若干政策》，进一步加强戏曲保护与传承、改善戏曲生产条件、支持戏曲艺术表演团体发展、完善戏曲人才培养和保障机制、加大戏曲普及和宣传。刘景亮,研究员认为，《若干政策》把“加强戏曲保护与传承”放在了最为显著的位置具有深远意义。

　　“许多业内人士反映，如果再不抓紧采取措施加以解决，戏曲衰落的趋势将会加速，戏曲的传承与发展前景堪忧。”中共中央宣传部部长刘奇葆在《人民日报》发表文章指出，振兴戏曲艺术，对于传统文化艺术薪火相传具有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可以说，各种戏曲艺术的百花争艳、代代相传，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传承发展提供了丰厚滋养。”

　　在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中国戏曲学院学术委员会主任傅谨教授看来，新世纪以来，尤其是近几年，尊重传统文化艺术越发成为社会共识，并逐步落在实处，“对文化多样性的尊重与民族意识的觉醒，体现在戏曲领域，就是文化自信的增强、剧种意识的觉醒与戏曲市场的复苏。”

　　“传统艺术与时代像两个跳‘探戈’的人，有时紧密贴近，有时疏离但葆有内在张力。为传统艺术寻找新的可能性，需‘善用’时代赋予的机遇与挑战。”傅教授说。这位数十年进行田野调查、学术研究与不停观剧的专家，10年前就讲“戏曲有活路”，却遭到包括同行的怀疑，但他我始终坚信戏曲是有未来的，“戏曲市场出现危机，根本原因不在戏曲本身，而在大环境。”

　　10多年前，傅教授说北京应该有100个剧场，身边人都笑他“疯了”，现在，北京确实有100多个剧场了。

　　“现存戏曲剧种基本有3种情况，一是昆曲、京剧、秦腔、晋剧等具有悠久历史的艺术遗产，国家和各级政府应该作为重点剧种来保护。”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员刘文峰建议，在经费上要实行全额拨款，所需经费主要由当地从财政上支出，国家和省里要予以重点资助。

　　二是历史虽然悠久，有一定艺术特点，但演出剧目不多，观众很少的剧种，如傩戏等，“这些剧种的内容和演出形式很难被现在的观众接受，被自然淘汰已在所难免，但其中也有一些具有文化价值和研究价值的东西，政府部门应拨出专款，将这些剧种中有特点的剧目、音乐、表演用现代化的手段记录下来。”刘研究员认为。

　　三是观众较多，演出比较繁荣，处于发展中或新兴的剧种，如越剧、黄梅戏、豫剧等，“政府要鼓励和创造条件让他们走进演出市场，经费主要靠演出收入，政府可以给予适当的补贴。但要选择条件较好的院团作为艺术实验和示范单位。”刘文峰研究员说，这些实验剧团的主要任务是创作上演精品剧目和进行艺术上的探索实验，推广优秀的剧目，为民营剧团起示范作用，完成政府慰问演出任务，其经费主要由当地政府拨款。保护中华优秀传统文化遗产是一项长期的工作，中央和各级地方政府要在调查研究的基础上为保护各地、各民族的优秀文化遗产立法，使其在人力、财力上得到保障。

　　第13个“五年规划”期间（2016—2020年）期间，推动传统戏曲传承发展被正式列入文化精品创作工程。国家文化部明确提出，未来5年，将组织实施“名家传戏”工程，传承1000出京剧、昆曲、地方戏的经典折子戏，充分展示中华传统艺术的精粹。在不少专家学者看来，这一政策对精品的出现无疑将具有积极的导向性作用，“舞台艺术要出精品，必须建立在重视传统的基础上。”

　　随着传统戏曲的升温，‘十三五’’期间，会有更多社会资源注入戏曲发展，改变长期以来单一依赖政府拨款的模式。”傅谨教授说，尽管国家已经并将继续投入大量资金用于戏曲院团的发展，以恢复院团的造血功能，但这需要5到10年乃至更长的时间，“同时，政府扶持如果没有相应的机制体制改革作配合，有可能使院团产生新的依赖，缺少面向市场的活力。而社会资源的注入，则有望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

　　在去年7月29日召开的全国戏曲工作座谈会上，刘奇葆部长强调，走向民间、服务群众，是戏曲艺术创作生产、繁荣发展的内在要求，“但凡有生命力的剧种，都生长在民间、活跃在民间、变革在民间。戏曲必须回到民间去，回到发展的源头，深入生活、扎根人民，把创作扎根在民间，把舞台搭建在民间，把来源于群众的戏曲回馈给群众，不断激活戏曲艺术生命力。”

 

　　名角传承

　　黄梅戏虽是安徽省的戏曲剧种，但却具有全国影响力，曾多次获得中国戏剧甚至电视多种大奖的马兰，是目前最出名的黄梅戏表演艺术家，2008年，她还荣膺美国纽约市文化局、林肯表演艺术中心和美华协会颁发的“亚洲最杰出艺术家终身成就奖”。现在，54岁的她基本离开舞台而潜心教学，受邀于上海戏剧学院戏曲音乐剧专业当一名老师，致力于中国传统戏曲的传承、音乐剧与之的嫁接改良和音乐剧人才的培养。

　　“以前上海戏剧学院音乐剧班一直是以西方音乐剧为培养方向，以这种方式的演出能力来考量学生的专业。从学校来讲，希望做中国本土的音乐剧，这一点和我不谋而合。”马兰说，戏曲本身有很多很多好的资源，身在其中就像挖宝一样，很多东西是能够和西方音乐剧碰撞激活的，“因为很多人也说，其实戏曲就是中国音乐剧，是可以这么解释的。中国原创音乐剧加入戏曲元素，这个探索大有前途，但是需要一批人潜心地慢慢去做。”

　　与黄梅戏的全国影响力一样，越剧也曾以大量的剧目与名角测试过自己的生命力，由于她在成型过程中就接受着比较多的现代熏染，因此在戏曲的大家庭中较少受到程式的框范，被称为“流传最广的地方剧种”和被看作“中国第二大剧种”，甚至享有“第二国剧”美称。目前越剧非常红的一位演员名叫“王君安”。在她去年5月20日荣获中国戏剧表演艺术最高奖“梅花”奖之时，“王君安吧”会员达到了惊人的213891位，几乎与流行歌曲“天后”那英的吧会员数处在同一级别，而百度越剧吧会员有24548位，仅是其1/10。

　　王君安祖籍浙江嵊州，正是越剧的发源地，而她家住900多公里之外的福建福州，因为自己所在的芳华越剧团在那儿。这个剧团由传奇式人物、戏迷尊为“越剧皇帝”的尹桂芳于1946年在上海创建，是当时最受欢迎的越剧团。当年为能买到演出票，许多上海戏迷要夜里带着铺盖排队睡在售票处附近。1959年，尹桂芳服从“组织安排”，在送行者纷纷跳下月台“阻拦”的行动与一片不舍嚎啕声中，挥泪告别沪上的“铁尹迷”们，把“芳华”迁往福州，把越剧种子撒播向远方。在一个方言迥异的地区，开辟新的越剧空间，让越剧艺术薪火相传……

　　1980年，年仅11岁的王君安以一曲《学习雷锋好榜样》和一段越剧表演考取了芳华越剧团，老师觉得她的脸型比较适合在男声组。与早期京剧满台男演员、男扮女装刚好相反，越剧则往往由女扮男装而成为“女小生女老生”，真正的“美男子”，并构成这一剧种艺术魅力的一部分，今年整整110岁的越剧，整台女扮男装的历史大约已有80年。而当王君安第一次唱给尹桂芳团长听时，大师觉得她的嗓音很类似自己年轻的时候，然后就决定把她当个尖子演员来慢慢培养。

　　戏曲是一种以演员表演为中心的舞台艺术，诸多剧种均出现过不同流派与以表演艺术家姓氏命名的各种“派”，具备突出鲜明的个人风格，将它看成是对演员艺术个性的确认。尹桂芳便由此被认作“尹派”的创始人与代表者，在越剧小生中，学尹派的占大多数，有“十生九尹”的说法，王君安很早便拥有“小尹桂芳”的美称，更有幸成为尹桂芳的第五代嫡传弟子，而且是关门弟子，不时住在尹桂芳家里，受到大师手把手的“开小灶”。

　　戏曲的发展历程常常写在每一对师徒的传承中，以科班或是一对一的口传心授式教学，令每一名专业演员均至少有一位师父，从一位演员向上追溯，都可以直接找到某一位老前辈的名字。

　　1986年，尹派经典名剧、根据中国四大古典名著之一改编的《红楼梦》，到越剧发祥地上海演出，这也是王君安第一次作为主角站在舞台中央，此时她16岁。在上海的亮相大获成功，原本只有1周的演出计划，最后足足演了1个月。这也让王君安声名鹊起。

　　此后，尹桂芳请来当年为自己打造《玉蜻蜓》的原班人马，为王君安量身定制了一版全新的同名剧目，王君安分饰父亲、儿子两个角色，性格跨度大，难度不小，要融入很多自己的理解和感悟，“它跟尹太先生以前的唱腔完全不一样了，没得模仿，所以还真是要靠自己去把这些唱腔给唱好。”

　　1994年，复排的《玉蜻蜓》获国家文化部颁发的许多奖项，包括王君安个人的表演奖。可就在此时，24岁的王君安做出了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决定——离开芳华，去美国留学，学的还并非艺术，而是经济与金融管理……这一走，就是10年。其间，在美国从事金融工作5年。

　　“我从小都是大人替我选择，包括学越剧、唱小生，我想自己选择一次。”回国后，王君安解释说。她觉得这10年对自己来讲非常珍贵，“这10年让我懂得了什么叫做感恩之情。”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有一件事让她至今抱憾。那就是2000年3月，尹桂芳老师离世时，因为签证的原因没能及时赶回来。“我在太老先生身边待的时间最久，但那时候因为年龄小，根本没想到要跟老师留一张照片，总觉得她永远就在身边……我跟老师之间有一种特殊的感情，不仅仅是师生之情，其实也是一种亲人之情。”

　　正是尹大师的逝去，才真正令王君安意识到自己身上“传承”的责任。这是她10年后重回舞台的真正原因。

　　如今，王君安被确定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越剧（尹派）”项目代表性传承人。不仅全国演出，也把越剧介绍到美国等地。“君迷”的年龄跨度很大，既有“80（岁）后”、“90（岁）后”的老人，也有17、18岁的真正90后，在戏曲观众老龄化的今天，年轻的君迷成为独特风景，除了看戏，还发帖互动，发微博，建立微信朋友圈。社交媒体也在增加君迷数量的同时，促进了君迷的亲近度。余秋雨教授曾经表示，戏剧生命的最终实现，不只是考察以演员为中心的舞台体现，必须考察舞台前观众的接受状态，必须追踪观众离开剧场后对于演出进行自发传播的社会广度，必须进一步考察传播在历史过程中延续的广度。王君安的现今走红与持续走红，也是现代化传播在戏曲领域的一种成功。在网站贴吧出现令君迷大增之外，电视传播的力量同样功不可没，2008年《盘妻索妻》在央视播出，主持人白燕升感叹“她的名字让戏曲博客一夜爆炸”，该期节目创下戏曲频道收视新高并长时间高居榜首。淘宝网甚至开了“君韵”文化网店，销售王君安授权的正版音像与徽章、台历等衍生产品。

　　而在君迷们看来，王君安的表演之所以吸引人，最重要的还在于原汁原味的传承，重新唤醒人们对尹派越剧骨子里的爱。“对于传承，王君安近乎痴迷甚至‘迷信’，对尹派经典不逾越雷池，当尹桂芳的弟子们多在忙着创新和树立个人风格时，她却一心扑在传承老师的戏上。”《中国文化报》黄国勇还指出，王君安的表演呈现出“慢”与优雅，在快节奏的现代生活里，反而成为人们追求和向往的生活态度。

　　王君安出国前，正是传统戏曲最为艰难的时期，芳华越剧团甚至没有自己的场地，四处租场颠沛流离。她回国期间，恰逢中国戏曲和传统文化的春天，“芳华”也在福州市中心城区盖起了梦寐以求的漂亮剧场。翻天覆地的变化也得益于福建对传统戏曲的保护传承力度。在那里，戏曲有着独特的地位，《中国文化报》评论说，现存23个剧种的福建是中国戏曲史的一个缩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