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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家专访“七一勋章”获得者石光银:得多大奖,都是过去;重要的是,今后怎么干!

《北京周报》记者 李南  ·   2021-06-29  ·   来源:北京周报网
标签:七一勋章;石光银;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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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一勋章”获得者、全国人大代表石光银有个习惯性动作:整枝。只要发现枯枝冗叶,无论是路边的樟子松,还是自家的桃树,他都条件反射地停下来,把无用的枝叶扯下来。

  治了一辈子沙,种了近40年的树,修枝剪叶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牢牢地刻在这位陕北老汉的身体里。他说:“十分造林,七分管护。”只有及时去除枯枝冗叶,树木才能茁壮生长。

6月29日,当石光银从中共中央总书记、国家主席、中央军委主席习近平手中接过党内最高荣誉“七一勋章”时,他心潮澎湃。这位有着48年党龄的老党员对《北京周报》记者说:“在建党百年之际,能够获得‘七一勋章’,我无比激动,也深深感到自已肩负的责任。我将持续巩固这来之不易的治沙造林成果,让我们的黄土地变得更绿更美。”

  作为全国治沙英雄,石光银拿过60多个省市级、国家级乃至世界级的奖项,可谓诸多荣誉加身。但是,在石光银看来,不管得多大奖,那都是过去。重要的是,今后要怎么干,要继续给党作出什么贡献。他说:“对我而言,生命不息,治沙不止。一辈子当个老黄牛就对了!”

 

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承包荒沙

石光银在狼窝沙林区。(李南摄)

  石光银的家乡陕西省榆林市定边县,地处陕甘宁蒙4省(区)交界,毛乌素沙地南缘。毛乌素是中国四大沙地之一,位于榆林市和内蒙古鄂尔多斯市之间。新中国成立初期,榆林林木覆盖率只有0.9%,流沙面积达860万亩。而定边县的沙化情况尤为严重,森林覆盖率仅有0.5%,是西北地区出了名的沙窝窝,自然条件非常恶劣。

  打小起,石光银和他的乡亲们便饱受风沙之苦。沙尘多次压塌了他家房子,他父亲在世时就被迫搬了9次家。最让石光银心痛的是,他七八岁时,他的小伙伴赵虎娃就被风沙夺去了幼小的生命。那天下午,石光银和5岁的赵虎娃一起在平滩地上放羊。突然,狂风四起,黄沙漫天,恍如黑夜。石光银被刮到了三十多里外的内蒙古黄海子。幸运的是,已经昏厥过去的小石光银被巴特大叔家的羊圈栅栏挡了下来。第二天,巴特大叔早起看羊,发现羊圈里睡着个娃娃,身上的沙有好几厘米厚。他把小石光银救起来,灌了点奶茶。巴特大叔得知他的住址后,托人捎信给石光银的家人。三天后,石光银的父亲才找到他。可是,赵虎娃却被风沙吞噬,杳无踪迹。从那时候起,他便下决心:“长大了要跟沙子作斗争。”

 1984年,中国政府鼓励个人承包治理荒山荒沙造林,所造林木,谁种谁有。“当时我就想,我的机遇来了。”当时,石光银还是公社农场场长,端的是铁饭碗。但他说:“我辞职不干了,就想把沙治住。”

  这一年,石光银承包了3000亩荒沙,成为榆林承包荒沙第一人。他还动员了7户农户,联合治沙。当时最大的困难是资金缺乏,植树造林仅种苗一项,就需现金10万元,7户人家拿出全部积蓄,总共才750元。情急之下,石光银不顾妻女反对,把自家维持生活的84只羊和一头骡子卖了。他又从亲友家借,信用社贷,加上其余农户卖掉自家家畜的钱,才凑够了树苗款。那年刚好天公作美,雨水也好,树苗成活率达到85%以上,荒沙眼见就变成了绿洲。

  首战告捷,给了石光银极大的信心。1985年,他又承包了5.8万亩荒沙。其中,数狼窝沙环境最恶劣,这里的地表温度夏季高达60多度、冬季低至零下40多度。石光银深知,面对如此艰巨的任务,7户人家远远不够。大字不识的石光银便请人用毛笔写了一张红纸黑字的“招贤榜”,贴在乡政府门口,邀请四方父老合力治沙。凡是参与者,提供院子、水井和水地三亩。最终,有484名农民加入了石光银的治沙队伍。同年,石光银成立了全国第一个农民股份治沙公司,户户有股、按股分红。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石光银带领乡亲们,吃住都在沙地里,吃的是又干又硬的面饼,喝的是浑浊的沙坑水。但狼窝沙治理是块难啃的骨头,因为风沙强,地表温差大,头一年树苗的成活率才10%, 第二年才20%。很多人失去了信心,想退出。石光银说:“你们想干的跟我干,不想干的你们就走。我就是死也要死在沙窝窝。” 很多人都说石光银疯了,是个“石灰锤(傻子)”。

  第三年春播之前,百折不挠的石光银从榆林的治沙专家那里取了经。专家告诉他,搭蔽障可以保护树苗。于是,把树苗栽下之后,石光银治沙队的汉子们骑着十几匹马在沙区“飞播”草籽儿。草扎根发芽后,固定住部分流沙,对树苗形成了保护屏障。第三年,狼窝沙造林终于成功。

 

从“沙窝窝”到“金饽饽”

狼窝沙航拍图(《北京周报》记者 张巍摄)

  经过30多年的治理,曾经寸草不长的狼窝沙已是绿洲一片。置身林子中,不时能听见清脆的鸟叫声。狐狸、野鸡、猯等动物也经常出没。最让石光银感到欣慰的是,个别林区还出现了苔藓,部分表面流沙已经结成薄薄的土疙瘩。这意味着,沙区水土保持性变好了。

  石光银说:“沙治住了,农民收入就上来了。”过去,麦田经常被风沙埋,一年得刨十几次沙,一亩地年产粮才两三百斤。如今,一亩地产粮有2000斤,还能种辣椒等经济作物,沙区老百姓人均年收入达到了四五万块钱。他说:“老皮(百姓)过上好日子了,我心里不管多苦多累,不后悔。”

  2020年,定边县林草覆盖率达29.2%,榆林林木覆盖率达34.8%、沙化土地治理率达93.24%,陕西的绿色版图向北推进了400公里。这意味着,存在了千年的毛乌素沙地已经被治住,成为世界上唯一被人类控制住的沙漠。石光银说:“过去是沙撵人,现在是人撵沙了。”

 

一代接一代干下去

石光银和孙子石健阳在讨论经济作物育苗技术。(张巍摄)

  然而,毛乌素沙地治理的阶段性成果并不意味着人们从此就可以高枕无忧了。陕西省治沙研究所所长石长春认为,毛乌素沙地并没有 “消失”,而是暂时被人类“锁住”。与自然林不同,人工林生态系统比较脆弱,一旦老树死亡,原地无法自主萌发新苗,生态系统就不可持续。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毛乌素沙地人工种植的林木多为杨树,生命周期在50年左右。如今,这些树木已经进入生物生命周期终结期,开始大面积死亡。如果不及时进行人工干预,毛乌素沙地就有二次沙化的危险。

  老树死亡的现象,在狼窝沙林区也存在。石光银说:“像人一样,树也要更新换代。”他坦言,当年为了最快速度锁住流沙,对树种要求不高,无论是乔木、灌木还是草,种下去只要能成活就行。如今,这些树木大多已经枯死,复种、补种就成了重中之重。

  石光银说:“我们要从粗放式治沙转向高质量治沙。”而引进生命周期较长、耐寒耐旱的樟子松等优势树种,是高质量治沙的重要方式之一。2020年,石光银带领当地群众在狼窝沙复种了5000余亩以樟子松为主的混交林。

  经过沙区人民的共同努力,如今整个毛乌素沙地樟子松造林保存面积达到了300万亩以上(榆林沙区130多万亩),提升了防风固沙效益,生物多样性显著增强。

  在治沙之余,老党员石光银还捐资在沙区盖了2所小学,一度解决了280个娃娃就近入学的问题。他说:“不识字的日子太难了,治沙蛮干也不行。要把传统治沙,变成高质量治沙,提高经济效益。”

  如今,石光银的“高质量治沙”计划有了接班人。2021年,他的孙子石健阳大学毕业了,学的就是林业技术。石健阳从13岁起就跟着爷爷学种树,已经在毛乌素种下了1万多棵樟子松。上大学后,他也给爷爷带来了一些植树造林的新理念,如何挑选树种、如何科学防虫等。石健阳的梦想是在沙区推广高产土豆、桃树等粮食和经济作物,向沙区要效益。

  石光银笑道:“以前是我教他,现在是他教我。生态环境保护,就要一代接一代人,把这事干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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