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居产生的民族融合影响到了图瓦人和哈萨克人各方面的生活。禾木村内极具民族风格的尖顶木刻楞房子,谢尔格林说,房子的尖顶是为了避免冬天大雪压垮屋顶。仅仅半个世纪之前,禾木村图瓦人的住房还是在地面挖开1~2米深的土坑,然后在四周用原木围上,铺上树皮平顶,俗称为“地窝子”。俄罗斯“十月革命”后,第一批俄罗斯贵族避难者翻越阿尔泰山进入禾木和喀纳斯一带定居,他们建造的卫生和舒适的木刻楞建筑被图瓦人接受。俄罗斯人带来的还包括种植燕麦、养猪和养蜂的技术。在食品上,烤列巴和做格瓦斯饮料等流传至今的食品也是由俄罗斯人带来。这批俄罗斯移民在新中国成立后陆续回国,禾木村的图瓦人种植燕麦和养蜂的技术也逐渐荒废。
另一个影响到图瓦人的,便是定居的哈萨克人。由于相对人数多得多,哈萨克人的文字成为过去图瓦人使用的记录文字。在谢尔格林的家中,就挂着一幅哈萨克语的书法条幅。哈萨克人至今多数仍听不懂图瓦语和蒙古语,但这并不影响两个曾经游牧又共同定居的民族和睦相处。从图瓦人那里,哈萨克人也学会了做木刻楞房子,而哈萨克人的很多习俗和饮食习惯也深深地影响到图瓦人。
禾木河和从喀纳斯湖而下的喀纳斯河在禾木村下十几公里处汇合成布尔津河,最终在布尔津县城附近流入额尔古纳河。禾木河和喀纳斯河汇合处布尔津河东侧的一大片台地山坡上,住着阿孜尔古丽一家。我停下车,沿着从公路山边留下的一条小溪走进山下远处的牧场。这条小溪就是牧场的饮水源,虽然有两条大河在此汇合,但台地距离河流太高太陡,并不能从河中取水。阿孜尔古丽的老公家有5个兄弟姐妹,老公在家里务农养牛,他有一个弟弟在武警部队服役。他的一个叔叔便是禾木乡的乡长,几天前刚离开禾木前往乌鲁木齐开会。由于人口繁衍,禾木村已经没有更多的牧场。他们在不久前才分到这片位于河口交汇处的丰美土地,在过去,这里还没有人定居。
阿孜尔古丽今年23岁,长得非常漂亮。她的家在喀纳斯河对岸的河谷,嫁到这里才9个月,还没有孩子。无论是定居还是游牧的哈萨克人,都特别强调订婚距离,以避免近亲繁衍。这和人数过少的图瓦人有所不同。对于哈萨克牧民来说,婚姻至今仍是由父母包办的大事,据说哈萨克人为了避免近亲结婚,有越过数条河流寻亲的传统,其实就是要尽量避免血缘过近。过去由于转场频繁,自然难以有自由恋爱的可能。如今开始定居后,婚姻的习俗开始发生很大的改变。
祝君奇的妻子和村里人很熟,她不但在村里开餐馆多年,还雇了两个哈萨克人做帮手。她说,在男女问题上,今天村里很多哈萨克青年比汉人还开放。来她餐馆吃饭的哈萨克男女青年,“身边的人换来去,一点也不稀奇”。
无论是图瓦人还是哈萨克人,游牧民族的一个重要娱乐便是饮酒。在阿孜尔古丽家的院子里便是一个装满马奶子酒的大塑料桶,这种酒我在祝君奇的餐馆曾经尝过,类似带有奶腥味的米酒。祝君奇说,图瓦人和哈萨克人喝起马奶子酒,基本上属于无底洞。“无论男女老少,哪个你都不是对手!”祝君奇今年上山已经营业了将近两个月,不算马奶子酒,24瓶一件的乌苏啤酒就已经卖了70多件。长年无节制的饮酒一直是北方许多游牧民族健康的隐形杀手,过度饮酒曾经让图瓦人的生育率长期处于减少状态。谢尔格林今年28岁,还没有结婚,在图瓦人中,这也是相当少见的情况。
阿孜尔古丽的家显然是个走向富裕的样板。她带我参观了她的新房,分别是为夏天和冬天准备的木刻楞。木头地板的屋子里挂着她在布尔津拍摄的婚纱照,大块的挂毯,和一个“名不护”琴,即使是在禾木村也很难见到这样漂亮的房子。冬天的木刻楞里还有俄罗斯式的特制壁炉,我曾在东北额尔古纳河边的室韦村看到过。院子里则放着太阳能的发电设备。七八栋木刻楞房子中,还有两座新盖的是为游客准备的,现在还没有住人,阿孜尔古丽的弟弟达利汗说。
达利汗在冲乎儿乡读书,现在正放暑假,来姐姐家里帮忙。他是一个脸上长着许多小雀斑但热情开朗的少年。达利汗告诉我,他父母共生了11个孩子,爷爷奶奶就住在对岸喀纳斯河北岸的那几栋目力可见的木刻楞里,走过去却要3个小时。他自己在冲乎儿乡的中学读书。双语教育让达利汗的汉语水平比姐姐好很多,虽然很多复杂的句子他表达起来还是很吃力。这让我想起了乌兰的儿子若扎,他8月4日满9岁,在禾木乡小学上三年级,学校同时学汉、哈、蒙三种语言。或许是年纪小的缘故,若扎的汉语是所有我见到的哈萨克牧民中最流利标准的。定居让游牧民族的孩子得到了现代教育,也照顾了他们本民族自己的文化传承。达利汗说,他们学校刚刚在舞蹈比赛中得了二等奖,表演的舞蹈是图瓦人传统音乐中的《黑走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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