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7月17日，就在麻生政权行将寿终之际，日本内阁会议批准了由防卫省提交的2009年度《防卫白皮书》。《防卫白皮书》属于日本政府的公开出版物，目的是让公众了解政府在防务问题上的立场观点和措施。一年一度的《防卫白皮书》的发表，虽属例行公事，其目录结构也与往年相当，依次就日本所处的安全环境与主要国家的军事动向、日本的基本防卫政策与自卫队建设、日本的各项防卫措施以及防卫省的机构改革等进行了介绍，但2009年版《防卫白皮书》的内容表述，却有不少耐人寻味的新看点。

首先，09版《防卫白皮书》的最大“亮点”，在于首次明确提到了太空的军事利用以及防卫力量介入实施政府的海洋立国战略。白皮书在论述日本的防务力量建设时，首度就宇宙空间的开发利用专门开立一节，提出要研究“推进在安全保障领域的新的宇宙开发利用”，并具体提及要研发军事监视与警戒卫星。同时，举例说明在实施海洋战略方面，防卫省正致力于“装备研发、人才培养以及共同训练”，以配合完成日本政府制定的海洋开发基本计划。白皮书的这些表述，无疑以明确的语言，凸显出太空与海洋在日本军事安全战略中的重要意义，表明日本就太空与海洋对其军事安全重要性的认识已经定型，意味着太空与海洋将成为日本今后加强军事力量建设的重点领域。

其次，09版《防卫白皮书》突出了日本对打击海盗、海上“反恐”所应该承担的“国际责任”。白皮书强调海盗行为对海上公共安全和秩序构成重大威胁，主张日本作为“海洋大国”应积极承担起打击海盗的国际责任。这不仅是对日本政府迄今制定《反海盗法》、派出大型驱逐舰与先进反潜机远赴索马里海域执行护航行动的再次肯定，而且显示日本今后将继续借助“打击海盗”之机，在海上通道显示军事存在的强烈愿望。事实上可以认为，从“海湾战争”开始到打击亚丁湾海盗，日本一直在走一条假借国际合作之名行海外派兵之实的“捷径”。从海上扫雷、洋上给油到扫讨海盗，日本海上自卫队离开国门越来越远，与“专守防卫”的原则也渐行渐远，海上自卫队正在不断积累远洋航行与行动的既成事实与经验。未来日本海上自卫队的远洋行动，将进一步由少数舰船执行特定有限任务向组成混合舰队执行信息保障条件下的综合作战任务方向转变。

第三，09版《防卫白皮书》以激烈的措辞对朝鲜的军事政策和动向进行指责。白皮书称，朝鲜正努力发展核武器及弹道导弹，试图强化非对称作战能力，并多次发射弹道导弹，再度进行核试验，且不排除在短时期内实现核武器小型化和弹头化的可能性。白皮书指责朝鲜的一系列军事努力相互关联，成为国际社会重大的不稳定因素，对日本安全构成严重威胁，显著损害了东北亚及国际社会的和平与安全，日本“断然不能容忍”。另一方面，白皮书作为日本军事主管部门发表的权威公开刊物，也不得不从装备技术的角度，坦承朝鲜迄今的核武与弹道导弹研发计划多有“不明之处”，并以朝鲜配备的“劳动”导弹为例，称其射程固然可以覆盖日本，但并不具备精确打击能力。即便如此，白皮书仍将朝鲜视为日本的最直接的威胁，反映出日本欲以“朝鲜威胁论”唤起日本民众对政府采取对朝强硬制裁封锁政策的理解和支持，减少扩军进程上的障碍，同时，白皮书的强硬措辞也是最近一段时期日朝外交口水战中对朝鲜攻击性言论的一种回应。

第四，09版《防卫白皮书》对中国的国防现代化建设仍然表现出根深蒂固的紧张与猜疑。白皮书针对中国国防政策和国防现代化建设的分析评论可以说是全篇的重点，与前两年的白皮书相比，09版《防卫白皮书》花费了更多的笔墨和篇幅对中国军事力量和军事意图进行评述，并且运用许多图表资料，就中国的国防现代化建设成就，尤其是海空力量的建设发展进行牵强的揣测和无端的指责。白皮书对中国国防现代化建设的揣测和批评，再次从一个侧面，反映出日本有些人对中国全面建设现代化国家的内涵和意义依然缺乏准确的理解，对中国国力的增强和国家利益的拓展依然缺乏清醒的认识，对中国推行独立自主和平外交、推动建设和谐世界的战略思想依然缺乏明智的共鸣。从另一个角度看，白皮书对中国国防建设所表现出的焦虑与戒心，也透露出日本在开展对华外交时固有的矛盾心态，至今仍未放弃对中国的发展所抱有的防范、戒备、牵制的一面。

09版《防卫白皮书》的发表，恰巧时值日本众议院解散前夕。在大选即将来临之际，09版《防卫白皮书》所涉及的新内容将给参加大选的各政党提供一个辩论日本未来防务政策走向的契机。虽然可以预见，有关日本国内经济增长以及社会保障制度的改革将是选民关注的主要焦点，但就日本安全保障政策提出一个蓝图，是朝野各主要政党难以回避的课题。在自民党颓势加剧、民主党胜券增加的形势下，大选之后日本发生政权更迭乃至由此引发新一轮政界分化组合的机率加大。未来日本新内阁如何将09版《防卫白皮书》的内容观点与各政党的政见相整合，是一个令人感兴趣的问题。从日本当下所处的内外情况看，朝野各党的政治倾向固然有所不同，然而无论哪家上台执政，日本安全保障战略都难有根本性的变化，日本的防务政策仍会保持相当程度的延续性。

今年年底，日本将要修订新的《防卫计划大纲》，用以规范指导未来五年日本的防卫力量体系建设。09版《防卫白皮书》对制定新《防卫计划大纲》的影响，是值得关注的一个问题。不少观察认为，09版《防卫白皮书》的发表实际上是在为新《防卫计划大纲》的出台鸣锣开道，目的是为日本在未来五年增加防卫开支做铺垫。

其实，09版《防卫白皮书》更具实质性的影响在于，白皮书中的一些新内容新提法，实际已将日本迄今声称的一些防卫原则进行了模糊和修整。如果年底新修订的《防卫计划大纲》一如人们所预料的那样，将白皮书中的观念观点吸收进来用以指导日本未来的防务建设，那将意味着日本防卫政策的重大调整。

就在09版《防卫白皮书》发表的同时，向以“鸽派”著称、大选夺标呼声很高的日本最大在野党民主党不约而同地表示，一旦上台执政，将会在防务政策上采取“现实路线”，民主党代表鸠山由纪夫甚至公开声称将同美国重新讨论“无核三原则”。日本最大的财界团体“经团联”则提出报告，建议日本政府重新审视“武器出口三原则”。一系列情况使得人们相信，09版《防卫白皮书》的发表意味着日本防卫政策正在进入一个敏感的调整时期，其走向应当予以密切关注。（作者为中国国际问题研究所副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