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2009年以来，朝鲜对韩连打数张“硬牌”，继朝总参谋部发言人1月17日宣布“进入对韩全面对抗状态”之后，1月30日，朝鲜祖国和平统一委员会又声明单方面废除所有朝韩间关于停止政治、经济对抗的协议。观其本质，半岛形势或许远没有看起来那么紧张。朝鲜的一系列举措主要有两重考虑：一方面对韩国“以超强硬对强硬”，反客为主；另一方面又向美国讨价还价。朝鲜“通美封南”意在争取新形势下在外交上的主动权。半岛形势短期内可能继续紧张，但长远来看，通过对话与国际协作的双方和解仍将是大势所趋。

以超强硬对强硬

朝鲜一直不满李明博政府的对朝态度，双方“斗气”由来已久。自去年2月李明博政府上台起，半岛南北关系就开始持续恶化。李政府本想通过强压手段使朝鲜屈服，从而在南北之争中占据上风，但在朝鲜“超强硬”的对抗下被反客为主，未能取得主动权，陷入两难境地。直观来看，近来半岛的紧张局势实为朝鲜一年以来以“超强硬对强硬”向韩施压，迫使其软化对朝态度的政策之延续。

2008年2月25日，李明博在就职演说中正式提出其了“实用主义”的对朝基本政策--在朝鲜响应无核化要求及实行对外开放的前提下，韩国政府将助其在10年之内达到人均GDP3000美元。此“新政”一出台，便遭到朝鲜的强烈反对。朝指责韩国粗暴干涉朝鲜内政，将给朝韩关系的前景造成严重障碍，极大地影响朝鲜半岛及周边局势。一番唇枪舌战后，南北关系在实际运作上也开始迅速变冷。

首先是经济领域，李明博政府上任后，宣布将改变前两届政府无偿援朝的政策，称以后韩国的对朝援助必须都是“互惠的、有偿的”，并停止了延续10年之久的对朝种子、化肥无偿援助。韩国的强硬政策激怒了朝鲜，在一系列更强硬的回应措施后，12月，朝鲜采取了包括驱逐开城工业园区和金刚山观光特区的韩方人员、中断开城旅游、禁止朝韩间一切陆路通行等在内的多项限制措施，开城工业园区和金刚山观光特区是朝韩经济合作的两面旗帜，上述两事件标志着南北经济合作开始走向分裂。

在军事方面，韩国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金泰荣3月26日在韩国国会听证会上“将先发制人对朝打击”的言论也遭到朝强烈谴责。朝认为这是“从未有过的严重挑衅，无异于向朝鲜公开宣战”。并表示，如韩政府不对此进行道歉，朝将中断两国间的对话和接触。为表达其不满，朝还试射了3枚短程导弹作为实际回应。

对朝外交屡屡受挫，李明博无奈之下修改其政策，实行相对进步、积极的“相生共荣”政策，但朝鲜对此变化毫不买账，认为其换汤不换药，实际效果仍不理想。

2008年9月9日朝鲜建国六十周年前后，金正日没有公开露面。韩军在三八线附近加紧布防，专家学者对朝鲜“突变”及“后金正日”时代接班体制等问题展开全面研究，媒体及民众也对此议论纷纷，更有一些民间组织为动摇朝鲜军心民心，还将金正日“健康异常说”的内容印成传单，向朝鲜境内散发。

韩国的上述举动极大地触怒了朝鲜，11月12日，朝鲜关闭了板门店的朝韩红十字会交流；12月，又采取了包括驱逐开城工业园区和金刚山观光特区的韩方人员、中断开城旅游、禁止朝韩间一切陆路通行等在内的多项限制措施，到12月底基本断绝了朝韩之间的全部官方联系。

对于朝方的强硬回应，李明博政府仍毫不示弱，但在具体动作上应对乏力，尤其在全球性金融危机的沉重打击下，韩国只能对朝鲜的攻势“表示遗憾和继续关注”，采取“冷处理”。到今年1月份双方进入“全面对抗”， 南北关系进入十年来的最低谷，朝鲜在势头上压倒韩国，控制了外交主动权。

根本在乎朝美之间

朝鲜很清楚，在半岛问题有关国家中，无论是韩国还是日本都没有实质上的外交自主权，只有其背后的美国才是朝鲜的真正对手。朝核问题乃至整个半岛问题的实质其实是朝美关系问题。抓住这个实质处理朝韩关系，就无异于擒贼擒王，釜底抽薪。

奥巴马政府在竞选时与当选后曾多次表示，将改变布什政府“新保守主义”的政策，通过美朝对话和国际协作解决半岛问题。美国新政府对朝态度转向温和、宽松，让朝鲜看到了期盼已久的曙光，也让其拥有了对韩施压的资本。只要最关键的朝美关系缓和，韩国在半岛的作用就将大大下降，朝美甚至可能绕过韩国单独媾和，形成韩国最怕看到的“通美封南”局势。这样，朝鲜为何能够“以超强硬对强硬”，不惧怕南北对抗，也就很容易解释了。从奥巴马竞选期间开始，为与美国讨价还价，朝鲜可谓“紧跟形势，软硬兼施”。

首先，朝鲜对金正日的活动对外报道一直与美国动向紧密联系，意在为引起美关注。自去年8月开始，金正日一直没有公开露面，但在10月11日美国为朝鲜在支恐国家名单里除名之后，作为回应，朝中社马上发布了一组金正日视察军队的照片。奥巴马当选之后，在12月提名内阁成员，对外政策初现端倪之时，朝鲜对金正日外出视察进行了连续六天报道，提醒美国新政府重视半岛问题。今年1月20日奥巴马宣誓就职之后仅三天，中共中央对外联络部部长王家瑞访朝，得到金正日亲自接见，又间接向美国传达了金正日健康完全正常的信息，引起了美国强烈关注。

其次，作为“软手段”，朝鲜对奥巴马政府表示了期待。一是欣赏其对朝态度。奥竞选时曾称，“布什政府的对朝外交是其任职期间的巨大败笔”，“朝美直接对话才是解决问题的最佳途径”。当选后又明确表示了希望与朝鲜最高领导人会晤的立场，这些都得到了朝鲜的肯定。二是认为奥巴马政府的有关任命将有利于朝美关系改善。如任命主张依靠对话解决半岛问题的参议院外交委员会前主席拜登为副总统，并大量选用与亲朝的克林顿政府有渊源的人士如希拉里、斯坦伯格、坎贝尔等担任外交部门要员等。

第三，作为“硬手段”，朝鲜也对奥巴马政府提出了三点要求。一是认为实现朝美关系正常化不能依靠一方的屈服，而应立足于双方的实际行动。朝鲜反对美国试图把朝美关系正常化视为对朝的恩惠，并将之与朝弃核挂钩的主张。二是应以《9.19共同声明》为基本框架处理朝美关系。朝鲜主张要解决朝核问题，须依靠国际合作，并遵循《9.19共同声明》中明确的“通过与会各国相互尊重主权和关系正常化，分阶段逐步实现朝鲜半岛无核化”的原则改善朝美两国关系。三是朝鲜弃核的前提是美国取消对朝核威胁、撤除对韩的核保护伞。朝鲜认为朝核问题的本质是“美弃核对朝弃核”，实现半岛无核化的顺序应当是“美先朝后”。朝称，即使朝美建交，只要美国对朝核威胁存在，朝鲜就不会弃核，将以“行动对行动”原则解决朝核问题。

对半岛局势的展望

如上所述，半岛问题的本质是朝美关系问题，美国的东北亚政策将主导半岛局势的走向。奥巴马政府上任伊始，面前还有经济危机、伊拉克以及阿富汗问题等亟待其解决，因此具体的东北亚政策发布可能仍要等待一段时间。但从其新任国务卿希拉里第一站将访问日本、韩国及中国的决定可明确看出美国对东北亚地区及半岛局势的重视。

对于在此形势下的“主角”朝韩两国，朝鲜考虑美国对朝政策基调已大体确定，后顾无忧之下继续对韩保持攻势的可能性极大；而韩国李明博政府短期内也将维持其保守政策，等待美国具体东北亚政策的出台。因此，半岛局势很可能在一定时期内将继续目前针锋相对的“冷和平”状态。

但另外需要看到的是，朝鲜废除朝韩间诸协议的声明并没有涉及作为朝韩关系基础的“6.15”和“10.4”两个宣言；金正日在会见王家瑞时也表达了朝致力于半岛无核化，希望与各方和平相处，不愿看到半岛形势出现紧张的观点，加之美国也主张通过对话解决半岛问题，且不希望半岛牵扯其过多精力，因此，美国东北亚政策出台后，韩国为避免朝鲜“通美封南”，很可能首先作出让步；进而双方在中达成一致，结束紧张局势，回归半岛相对稳定的状态。但长期来看，东北亚地区形势复杂，想彻底解决朝核与半岛问题，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朝鲜半岛研究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