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0日，在格鲁吉亚南奥塞梯自治州的贾瓦区，俄罗斯装甲部队向茨欣瓦利市前进。新华社/路透

俄格与南奥塞梯和阿布哈兹间的关系错综复杂，未来解决之道倍加艰难

2008年8月8日，在北京奥运会开幕之际，格鲁吉亚军队炮击南奥塞梯并占领首府茨欣瓦利，造成大量伤亡和难民，伤及俄维和部队，引发俄格军事冲突。俄格与南奥塞梯和阿布哈兹间的关系错综复杂，它涉及格领土完整和俄南部战略安全，牵动大国关系和地区稳定，触及如何理解和遵守国际法问题，未来解决之道倍加艰难。

事件起也急，停也快

8月8日凌晨，格鲁吉亚对南奥塞梯采取全面军事行动，格军100多辆坦克和2000多名军人开进南奥塞梯并占领首府茨欣瓦利市，造成大批平民伤亡和逃离，俄维和部队也有多人伤亡。8月9日，梅德韦杰夫下令俄国防部向南奥塞梯增派维和部队，将格军从南奥塞梯“清理出去”。驻扎在北奥塞梯的58集团军出动200多辆坦克和装甲车及数千名军人开往南奥塞梯，俄军飞机对格境内的多处军事基地展开轰炸。同时，俄向阿布哈兹派出9000名军人和350辆装甲车，支援阿布哈兹军队对进入科多尔河谷的格军展开反攻。俄黑海舰队对格黑海舰队及其驻地也发动了袭击。

10日，格总统萨卡维利宣布格军主动撤出南奥塞梯。12日，前来莫斯科调停的法国总统兼欧盟轮职主席萨科奇与俄总统达成有关停火的“六点共识”，即停火、所有军队撤回驻扎地、开通人道主义走廊、明确俄维和部队地位、就两地未来地位和安全保障进行国际讨论。梅德韦杰夫随即宣布俄军事行动结束，俄达到了“迫使侵略者接受和平的目标”，“侵略者已被惩罚，遭受重创”。俄方宣布，在事件中，俄有74名军人死亡，17人失踪；格军死亡100多人，数百人受伤，多架战机和一艘导弹快艇被击毁。

俄格矛盾斩不断，理还乱

显然，格俄冲突的背后是复杂而激烈的多重矛盾在起作用，各方的利益和目标相差甚远，短时间内很难看到根本解决的前景。

首先，格与南、阿矛盾难解。格作为联合国和国际法承认的主权国家，有权平息内乱，维护国家主权和领土完整。南奥塞梯和阿布哈兹作为格两个自治地区，从历史到现实都与格中央政府矛盾重重，分立倾向早已变成武装抗争。在过去近20年间，两地政府和领导人更换多届，但分立方针未变，信心日增。两地政府与格中央政府几乎没有往来，而与俄关系紧密。两地居民多数持有俄国护照，因而俄政府认为有责任对其提供保护。而在此次格、南和格、阿冲突后，俄虽尚未承认两地独立，但实际已经以保护俄公民和维和之名站到了南、阿一边。8月14日，俄总统梅德韦杰夫在会见南、阿两地领导人并商签停火协议时表示，俄“尊重两地区人民根据联合国宪章和赫尔辛基最后文件精神作出的关于国家地位的任何选择”。在俄强有力的保护下，两地分立势力必会有恃无恐，在分立道路上越走越远，格方的和谈建议不会得到南、阿回应，武力收复又会遭到俄军阻止。

其次，格俄战略利益相左。格作为高加索地区小国，外交回旋余地较小，却很容易成为大国外交的棋子。凭借“颜色革命”和美国支持上台的萨卡什维利总统，“投桃报李”选择亲近美国和西方并与俄对立的外交政策，试图把国家安全和繁荣都建立在西方的保护与支持基础上，忽略俄作为巨大邻国对格的重要意义。萨准备通过全力争取加入北约将美国和北约势力引入高加索，把格完全置于美和北约的保护伞下。这种战略选择具有很大的冒险性，因为它会造成俄与美及北约在高加索地区的直接军事接触和对峙，因而直接触及和损害俄战略安全利益，必然遭到俄方的坚决反对。此次格军进攻南奥塞梯及俄维和部队，似有意要把美国、北约和欧安组织等引入冲突地区，以制约或撵走俄维和部队，同时试探俄反应。俄对格实施有限军事回击，实际上是对萨卡什维利亲西方政策的警告。

搅动大国关系及国际法

此次冲突发生在格南及格俄之间，却牵动了包括俄美、俄欧、及俄与乌克兰等多重关系互动，触及科索沃独立的合法性及影响效应，引起了人们对未来该地区安全局势及由此引发的相关问题是否一发不可收拾的担忧。

第一，俄美关系进一步受损。事件发生前后，美格关系异常活跃。7月初美国务卿赖斯访格，之后双方联合举行持续一个月的军事演习，直到冲突发生。8月14日赖斯再次访格，她在第比利斯机场讲话时说，此行的主要目的是如何让俄从格领土撤军。此前美总统布什、副总统切尼讲话也都把俄从格撤军放在首位，同时美主动帮格把驻伊拉克的2000名格军人撤回，以补充格军力量之不足。美对格的鼎力支持不能不引起俄对其动机的揣测。如果美要求俄从南阿两地全部撤出维和部队，必会遭到俄方拒绝。美正向格运来大批“紧急人道主义援助”，俄方怀疑实际运来的物资可能是武器。在此背景下人们有理由担心未来格南、格阿冲突会否变成俄美的间接甚至直接较量。

第二，俄欧关系更趋复杂。欧盟对格俄冲突采取道义上与格美站在一起，外交上尽力采取息事宁人的立场。法德领导人于8月12日和14日紧急访俄，主要是达到先“停火”，再安排包括欧盟和欧安组织未来介入冲突地区维和的可能性。而波兰总统卡钦斯基亲自到第比利斯表达对格的同情和支持。乌克兰总统尤先科则以实际行动支持格总统：先后宣布不允许租借乌港口的俄黑海舰队出动军舰攻击格、要求俄军舰出港前72小时先要向乌提出获准申请。

第三，国际法受到挑战。导致格俄冲突的直接原因是格南与格阿冲突，其实质在于南、阿要从格分离出去独立或加入俄罗斯，而这将破坏格的主权和领土完整，同时也违犯被视为第二次世界大战后保障欧洲安全与稳定的重要国际法，即1975年通过的欧洲安全合作会议《赫尔辛基最后文件》，其中规定“各成员国应巩固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形成的政治和领土格局，包括国家边界不得变更的原则。”2008年初科索沃自行宣布独立后，美欧一些大国在未经联合国同意的情况下，以“特例”对其予以承认。时任俄总统的普京曾严厉谴责西方说：“科索沃是个可怕的先例，它将带来一连串不可预见的后果！这一事件将鼓励全球的分离主义活动”。 许多国际问题专家当时就曾预言，科索沃打开了“潘多拉魔盒”--此事很可能迅速产生多米诺骨牌效应，其后果将难以预测，影响可能波及全球，甚至动摇冷战结束后的国际秩序。 阿布哈兹共和国总统巴加普什曾直言不讳地说：“科索沃发生的一切激励了我们。科索沃开了自行宣布独立的先河……但不能说这是特例，必须通用于所有情况。”正是在科索沃独立的影响下，南、阿更加快了“独立”步伐，不断制造事端挑战格主权和领土完整，最终导致格试图以武力阻止南阿独立进程，同时也将俄、美、欧等大国拖进了冲突。

如何破解目前格南和格阿之间的独立与反独立矛盾，如何缓和或化解格俄与俄美欧之间因此次冲突而凸现的战略矛盾，如何维护国际法的权威性和妥善解决一些民族的自决愿望，这些都是此次事件给国际社会提出的严肃问题，各方能否找到合适的解决之道有待时间作答。

背景资料：格与南、阿之间的长期矛盾

格俄发生军事冲突源自格与南奥塞梯和阿布哈兹之间的长期矛盾。南奥塞梯和阿布哈兹都是格属下的两个自治地区。南奥塞梯位于高加索南部高原，与俄北奥塞梯地域相邻，民族相同。全境面积3900平方公里，人口7.2万（2007年），其中奥塞梯族、格鲁吉亚族和俄罗斯族分别占64.3%、25.0%和2.8%。三个民族均信奉东正教。资料显示，奥塞梯人的祖先来自伊拉克北部一个部落，1774年，南奥塞梯和北奥塞梯作为一个完整国家并入沙皇俄国版图，但南奥塞梯凭借高山阻隔，长期处于半独立状态。1830年开始南奥塞梯行政上归格管辖，政治上相对独立的状态。1922年，南奥塞梯作为格鲁吉亚一个自治州成立，定首府为茨欣瓦利。1989年该州人代会通过决议成立“自治共和国”，1990年宣布成立“民主共和国”，1991年宣布加入俄联邦，1992年就是否独立和加入俄罗斯举行全民公决，“98%的人予以肯定回答”。此后该州领导人还多次宣布独立和加入俄罗斯，但上述所有独立行为均遭格鲁吉亚中央政府否决和驳回，也未得到国际社会承认。1989年以后南奥塞梯人因闹独立与格军队和警察频繁发生冲突，造成大量人员伤亡。1992年6月，俄格总统签署协定，确定格南双方立即停火，由俄、格和北奥塞梯三方组成的维和部队进入冲突地区，并由包括南奥塞梯在内的四方组成混合监督委员会协调维和事宜。

阿布哈兹位于格西北部，与俄南部接壤，西濒黑海，是著名旅游胜地。阿面积8600平方公里，人口21.35万（2003年），阿、格、俄族人分别为9.5万、4.6万和2.5万。阿族人信奉伊斯兰教，与信奉东正教的格族人长期不和。公元8世纪阿布哈兹王国建立，后被蒙古人和土耳其人统治过，1810年并入俄罗斯帝国。1921年建立共和国，1931年根据苏联政府决定划入格鲁吉亚管辖。1990年8月阿布哈兹发表主权宣言，并退出格鲁吉亚宣布成立主权共和国。此后，格阿双方因主权问题冲突不断。2008年8月格南爆发军事冲突时，格阿间也发生小规模冲突。÷

 （作者为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研究员）